別哭鼻子了啊,老公,雖然
飯燒糊了,咱還有啤酒嘛!
【按】假如在一個另類宇宙裡,女人是社會的主宰、男人是第二性,這樣一個世界是女權主義的理想世界嗎?不是。那樣只是女性版本的男權主義。女權主義要的是性別平等,針對的是不平等體制,而不是另一個性別。但是身為獲益者的男性,需要換位思考,才能更好地理解女性為什麼追求平等。因此,當我們把性別角色倒換過來之後,發現的各種荒唐,其實就是我們已經熟視無睹的那些問題。
本文是轉載自女權公眾號夥伴《野草局(微信ID:ycj2018228)》的創作文章,作者重枝,用翻轉的性別身份體驗來揭露現實的荒唐。配圖是藝術家Eli Rezkallah用過去的真實廣告作為對照、翻轉性別之後重新製作的版本。透過這些,讓我們以另一個角度看待我們所處的世界,更能理解女權主義者的悲憤。
她生來就被賦予了諸多期望。畢竟她是個女孩。她理應承擔起一個家族的重任,給丈夫、孩子足夠的庇護;她理應堅毅,為家庭把對外的一切打點完美;她理應學著去主宰、支配、競爭,而不是優柔寡斷、畏畏縮縮。
但她是個異類。她不想跟別人去爭什麼,不想主宰什麼,也不想承擔如此重的負擔;她不想考慮整個家族的傳承興衰,也不想去與外面的人假意逢迎。她只想打理好自己小小的家庭,或許偶爾坦然承認自己的弱勢,用眼淚發洩自己的情感,逃避難以逃脫的現實。
她想做她自己。
但她知道她不能。一旦她顯露出不符合這一切「理應」的特質,她會遭到周圍人質疑譏諷的目光,或者家人痛心疾首的沉默。她會受到周遭環境的排斥甚至是打擊,被壓迫在她們已經架構起的制度強權的底層,再難以翻身。
這一切後果光是想想就足以讓她打個冷顫。所以她不能,不能做一個異類。就算是偽裝也要溫順的貼合這個社會的要求。
他生來就不受長輩待見,畢竟他是個男孩,是個所謂的「賠錢貨」。但最起碼他被生了下來,還有不知道多少男胎在未出生之前就消失在世上。
他理應用他的一生扮演好一個照顧者的角色,以被照顧者的利益為重,要時刻在意他人的評價,要細心、耐心、順從、溫柔、平和……他要用一生把這些刻進骨子裡,融進血脈裡,長成所有人期望的模樣。
但他是個異類。他喜歡競爭的刺激,想要獲得更多人的目光,想要承擔更多的責任,想要掌控更多。他不願柔弱順從,不願臣服於這世界已有的法則之下。他想要更多的,與她們平等的所有一切。
他想做他自己。
於是他去努力,去爭奪機會,去發表演講,去爭取他一切應得的權利。但他得到的是從小到大的背後嘲諷和不解的目光。
「一個男孩子嘛,那麼爭強好勝幹什麼,又不是女孩子,這個性格實在不討喜。將來會沒人要的。」
「你們男孩子啊,一般來說確實理科方面會差一些,畢竟天生你們的邏輯思維能力啊、空間想像力啊什麼的都會比女孩子差一些,現在還看不明顯,以後你們就知道了。」
「這都多大了,男孩子讀那麼多書幹嘛,好好找個對象,以後好好在家照顧孩子,不就行了嗎?」
「抱歉,考慮到您以後可能會在孩子身上花太多的時間,所以本公司暫時決定不予錄用。」
……
太多太多,他突然覺得這個世界有點無聊。而他自己有點累。
她喜歡自然,喜歡這世界靈動的眼睛。她也愛讀書,一顆心玲瓏剔透,敏感如初。
於是她總是耐心地去培育植物,歡喜著它們日漸挺拔的樣子;她也不喜歡跟其他女生去運動,而更願意自己看書,做些摘抄,讀到動情時,總是禁不住掉眼淚。
於是她被說「總是擺弄些花花草草,沒有出息,就幹點男孩子愛幹的事情。」也會被父母擔憂為什麼就不喜歡別的女孩子都喜歡的運動,完全不像個女孩子應有的樣子;還會被嘲諷「嬌嬌氣氣」、「動不動就哭,真是廢物。」
再然後她就學會了掩藏。她去和其他女生混成一群,做大家都會做的事情,不再熱衷於;她也學會了不再哭泣,表現出她應有的堅強的樣子。
把那些她原來所心底裡熱愛的,真正的樣子,小心翼翼的掩埋在心底。
不能被別人發現呀!
和大家不一樣就麻煩啦!
他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去做些什麼。
最近他看到學院裡的一位女教授在決定推研名單時不滿地發微博表示:「這次推研的五個名額裡居然有三個是男生,根據以往經驗,大多數男生在研究生期間都是混個文憑準備就業,真為那些有心走學術道路的人可惜啊。」
評論中有人譴責教授的言辭不當,被教授以強硬的態度回復——總歸用的不是什麼好字眼。
他覺得他不應沉默。他覺得他應該說些什麼。
於是他在公眾號上寫下文章,他談這件事的起因經過結果,談男生在學術道路上的一切不公和阻礙,談社會的現狀和已被習慣的歧視,談他的希冀和願望。
他的文章曾被大量轉發,被大家熱烈的討論,他覺得這是希望。但他最終卻等來了老師和學校的約談,等來了周遭無形的壓力。
他當然無法再去抗拒,他當然抗爭不過已有的強權和習慣。然後他按照指示刪了文章,然後他緘默不言,然後他不敢再去發聲。
逆流而上總是艱難的,更何況被沒收了舟艇。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朝一日能真正的做回自己。但她自己似乎都不太確定自己是否已經習慣於享受這個身份帶給她的優待?她又是否承擔得起真正做自己後隨之而來的一切眼光、言辭、壓力和結果?她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最後慢慢變成這個社會期望的樣子。但他自己似乎都不太確定自己的努力是不是真的有用?他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正在被人們已經形成的刻板印象一點一點的改造和影響,到最後連他自己都覺得那些本不應該存在的現象是理所應當、習以為常的?他不知道。
但無論如何,第二天醒來,人們依舊會是原來的樣子。
而他們,依舊是兩個活在固有觀念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