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EDGE記者 劉璇
圖|受訪者提供
當巧立名目的餐館越來越多,當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越來越淡薄,有一種友情被稱作「能去家裡吃飯的交情」,家宴意味著主人的精湛手藝和對友情的熱忱,意味著客人要心甘情願地接受主人的品位,意味著主客之間都不介意向對方攤開自己的生活,意味著同席的朋友要在家常味道之上,建立一種源於生活而高於生活的關係。
河馬食堂不是食堂
十年前初來北京的河馬,特別想念媽媽燒的一手貴州菜,在試了幾家自稱正宗的貴州菜館之後,河馬決定學做菜。從小受到媽媽薰陶的河馬悟性極強,嘗試幾次之後,很快就摸索出了一套自己的美食法則。比如,食材的好壞決定了菜餚的好壞,不同食物搭配不同的餐具也可以有不同的感覺。
學會做菜後,河馬忍不住將自己親手烹製的好看、好吃的菜餚拍照發在微博上,微博帳號「河馬食堂」 引來無數網友圍觀;北漂十年,好人緣的河馬交了不少朋友,朋友相聚免不了要吃飯,為了展示自己的好手藝和藏品,河馬開始請朋友來家裡吃飯,就這樣,河馬在線上線下都逐漸有了知名度,「河馬食堂」呼之欲出。
「從嚴格意義上來說,河馬食堂並不是個具體的食堂,甚至我開設它的初衷都不完全是為了分享美食,更多的是用來表達我喜歡的食器,以及用不同的料理方式來展示食器的一個載體。」河馬這樣說。他喜歡收集器皿,尤其是餐具,最近四五年他收集了不下兩千件各種質地的碗碟。
朋友越來越多,河馬家宴的規模也越來越大,後來又越來越少,「像個拋物線」,河馬說,「我現在很少會一次邀請很多朋友來,一般也就三四個朋友吧。」
河馬家宴並沒有什麼固定的模式,媽媽從老家寄來了臘肉或是新得了一隻漂亮的日本陶碗,都可以成為朋友們小聚的緣由。菜單也不固定,「在菜場買到什麼當季的、新鮮的菜就做什麼菜,」貴州人好客,河馬總怕怠慢朋友,所以會準備多一些菜式。「大多提前一晚開始準備了,有些需要長時間燉煮或者浸泡的食材,要提前處理。」在開始所有準備工作之前,河馬一定會先翻看他的「河馬家宴秘籍」,這個小本子上詳細地記錄著每一位朋友的口味,所以,河馬家宴上從來不會出現朋友忌口或不喜歡的菜,「『看人下菜碟』是一個宴會主人的基本素質」。
除了豐富可口的菜餚,河馬還會在席間講些和食物相關的小故事,「我最喜歡給朋友們做的一道菜是土豆腊味丁,這道菜很下飯,臘肉炒過後一點都不油膩,特別香。更重要的是,因為知道我愛吃臘肉,每年過年的時候,我媽媽都去鄉下買農戶散養的豬,然後在當地燻成臘肉。我每年都會背好多臘肉回來,有時不夠吃了,媽媽也會特地給我寄過來。」河馬媽媽對河馬可謂溺愛,而河馬絲毫不吝嗇,樂意將這種溺愛與朋友們分享。
每款食材都有淵源
作家劉同在河馬家吃過飯後,不但對菜餚印象深刻,對河馬的那些故事也頗感興趣,評價河馬家宴是「每款食材都有淵源的晚餐」。
就像劉同說的,河馬很在意食材的淵源:「我覺得食材對菜餚來說太重要了,比如我江西朋友媽媽自己種的黑芝麻給我磨的粉,湖南山裡農民種的香菇,昆明朋友的爸爸自己醃製的火腿,我從遵義背回來的紫皮蒜、小黃姜、朝天辣椒,重慶的新鮮麻椒,新疆的西紅柿,湖南的蓮子,武漢的藕帶等,這些東西絕對是無法替代的。」
一頓豐盛的正餐過後,河馬還會端上親手烹製的小點心,有時是一盤甜糯可口的貴州黃粑糕,有時是一份香辣過癮的炸土豆片,朋友們心滿意足地享用著飯後小食的時候,河馬已經收拾好碗筷,為朋友們泡茶了。
這樣周到地招待,主人一定很累吧?河馬笑笑說:「我把與朋友的聚會當成緩解壓力的一種方式,我喜歡和朋友共處,我也喜歡看到我做的菜得到我喜歡的朋友們的喜歡。」
河馬很珍惜和自己志趣相投的朋友。
很多朋友知道河馬喜歡收藏食器,所以旅行回來總會給他帶些禮物,「其實我覺得挺不好意思的,因為我們都知道食器挺重的,又是易碎品,旅行途中帶著很不方便。為了謝謝他們的善意,我會做好吃的菜招待他們。」河馬還有一個和他一樣喜歡擺家宴的朋友。「前一段時間去上海出差的時候在作家阿SAM家吃了一次家宴,他真是旅行生活家,家裡收集的東西比我還要多,各式各樣有趣的玩意。感覺現在大家都很認真地對待自己的家宴,很用心地準備料理,希望朋友能夠分享到那份誠懇的心意。」
細心尋味
河馬似乎對一切事物都是敏感、細心而真誠的。對朋友、食物和器皿都一樣。
對於食物,他能調動哪怕最細小的味蕾來體會其中的差別。
貴州人嗜辣,河馬也不例外。光是辣椒,他就能說出一大堆門道:「辣椒品種太多了,有些辣椒辣嘴,有些辣椒辣嗓子,有些辣椒辣胃,我心目中的頂級辣椒,不是那種純粹的、很殘忍的辣,而是那種吃著有些辣,但是吃過後留下的是香辣的味道,喝一點水就能消解。」
貴州人也嗜酸,河馬這樣描述他對酸味的理解:「其實貴州也不是全省都喜歡吃酸,黔東南地區會比較喜歡吃酸。我家屬於黔北,就比較接近重慶的味道,只是少了麻。貴州的酸菜不同於北方的酸菜,比較爽脆,切碎段後涼拌折耳根、水豆豉都好吃,或者煮酸菜豆米湯、酸菜燴豆米都是我喜歡吃的菜。酸湯魚是很多人熟悉的貴州菜,但我比較喜歡酸湯豬蹄,這也是朋友來我家一定要吃的菜。」
形容最近吃過的一道美食,河馬不吝辭藻:「最近吃過一道辣炒豬蹄還不錯,豬蹄醬煮後又略微炸過,香脆軟糯,然後加入大量的香草和辣椒,比較勁爆的口感。」
對於食器,河馬看似只是任性地「買買買」,其實每件藏品裡都有著個人情感。
河馬喜歡收集各式各樣的餐具、器皿。由於工作原因,經常來往日本,他迷上了日式食器。「我的收藏裡大多是中國傳統食器和日本食器。」因為不喜歡流水線產品的工業感,所以他很少購買成套的餐具,而會選擇手工作品,「手工藝品通過食器傳遞到指尖的溫度真的很迷人。」河馬並不會把自己辛苦背回來的食器小心珍藏,而是把它們放在日常生活中,「現在有點糾結,因為數量太多,沒有辦法把所有喜歡的食器都頻繁使用,來增加我喜歡人的歲月痕跡。」守著家裡兩千多件寶貝,河馬最怕搬家 ,收納整理的過程已經令人幾近崩潰,運輸途中又要提心弔膽,搬到新家,還要花時間一一拆裝整理,河馬覺得搬家的經歷簡直「不堪回首」。
關於食物,河馬有太多要說的故事,比如他每次到南京來都會去找的那一家老母雞湯麵:「我第一次吃南京的雞湯麵是在一個冬夜,當地朋友帶我去吃的。南京的冬天特別冷,我們在寒夜裡,在街邊吃熱乎乎的雞湯麵,這個溫暖場面一直留在我的記憶裡,雖然現在那家店已經搬家,但我每次到南京都會找過去吃一碗,懷念一下。」
食客、食物和食器,各有故事
說到收藏的食器,河馬總是喜歡把他們「擬人化」,將它們看作故事的載體。河馬給我們講了許多小故事:「有一次在江西鷹潭龍虎山,在一家黑乎乎、很破舊的賣農具的小店裡,在貨架下面發現一堆青花老碗,看起來很髒,但是紋樣和器形都是我喜歡的,就問店裡的老太太賣不賣,老太太很驚訝,說那些碗被洪水淹過,很髒的。我說沒關係,然後,我又問她這些是以前的碗嗎?她說當然,現在誰還做那麼難看的碗。當我說我想買一些的時候,她反覆和我確認,要買嗎?要買嗎?問了我好幾遍,後來以一塊錢一隻碗的價格賣給我了。我特別開心,就選了一大堆,『吭哧吭哧』地從江西背回北京。現在很多朋友看到這些碗都很喜歡,想要據為己有。」
熱愛旅行的河馬當然不會錯過旅途中的美味,武漢東湖旁的農家樂裡的地皮菜炒雞蛋令他念念不忘,日本箱根溫泉酒店裡當天打撈上來的魚生令他不斷感嘆:「平常吃到的魚生真的沒法比!」在西雙版納景洪的街頭一家不知名的路邊攤,他和老朋友一起吃到的一碗酸辣涼粉讓他驚呼:「以後吃不到這麼好吃的涼粉可怎麼辦!」
除了關注食物、食器,河馬還喜歡觀察那些和吃有關的人,他和我們講起了一家日料店老闆的故事:「上海富民路有一家叫『誠』的日本料理店,我很喜歡去。喜歡的原因不只因為料理好吃,我非常喜歡那家店的氛圍:這家店不大,店裡客人很多,所以有些嘈雜,老闆是個日本老太太。之前看過很多日劇,裡面的飯店老闆娘通常都是慈眉善眼和藹可親的,總是熱情洋溢地招呼著客人,很溫柔的樣子,但是這家店的老闆娘特別有個性,甚至顯得有些冷峻,偶爾也會隨手也給食客上兩道菜,看上去特別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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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馬食堂菜餚:
辣子雞丁
原料 雞肉、朝天椒
辣子雞丁是很多人都喜歡的一道菜,鮮嫩的雞肉配上河馬專門從老家帶來的
紅海椒(朝天椒)、小黃姜,滋味更足。有時河馬還會在這道菜裡加一點汆燙過的魔芋,增加口感的層次,咀嚼時更有快感。
照燒蓮根
原料 蓮藕
蓮藕的本身特有的脆爽苦幹,用照燒的方法烹製過後,更加香甜可口,而且
蓮藕本身熱量極低,完全不用擔心卡路裡。河馬有一個關於這道菜的小秘訣:
「小時候老媽就教我蓮藕不能用鐵刀切,不然做出來的藕會發黑,所以最好
的辦法就是先用小木棍敲破,然後用手掰成大小不一的藕塊。」
酸湯豬蹄
原料 豬蹄
酸湯豬蹄可能是河馬家宴菜單上出現頻率最高的一道菜。貴州人常說「三天
不吃酸,走路打躥躥」,酸湯豬蹄是他的招牌拿手菜。吃貴州菜,家家戶戶
的桌上都有一碗辣椒水,種類不一而足。不過,吃酸湯配的蘸水一定離不開
貴州特產的木姜籽,河馬也常用瓶裝的木姜籽油送給外地的朋友。
涼拌秋葵
原料 秋葵
河馬很喜歡吃秋葵,將秋葵後用開水汆燙2-3 分鐘,掐頭去尾,秋葵本身帶
有甜甜的味道,其實這時的秋葵已經可以食用。河馬則喜歡搭配拌醬,用蠔油、
生抽、香油、鹽、糖、芥末膏調成拌醬可以大大提升食客的滿足感,再撒上
白芝麻,口感更豐富。
日式土豆燉牛肉
原料 牛肉、土豆
這也是河馬家宴中點擊率極高的一道菜。原本平庸的土豆燉牛肉,被河馬創
新加入了魔芋結,增加了口感層次的同時也降低這道菜的卡路裡,砂糖汁、
醬油之類的調料下鍋後,河馬還會增加一個「秘密武器」——味啉,出鍋後,
牛肉鮮甜,土豆軟糯。
抹茶白玉糰子
原料 糯米、紅豆、抹茶粉
為了一碗上好的糰子,河馬可以在前一晚就興師動眾地做豆沙、打抹茶。「做
紅豆沙的時候一定注意火候,千萬不要糊鍋。」河馬這樣提醒。在做好的團
子上淋上手工打的抹茶,甜膩的口感瞬間清爽了不少,很適合初夏,用河馬
的話來說就是:在花紅柳綠的春日,來一碗紅豆抹茶白玉糰子。
圖文原載於2015.6.1《現代畫報》
本文作者:EDGE記者 劉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