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一條歡快流淌的小河,生活卻是一首歷經滄桑的老歌。從相遇到成為知己,需要經過漫長的磨練,而分離卻只是在最痛苦的剎那。遇見是人生最好的點綴,陪伴也是最長情的友誼。很多時候分別雖然是情不得已,卻也見證了最真摯的情感。王勃曾說,「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李白卻說天底下有一種最珍貴的友誼,稱為「浮雲遊子意,落日故人情。」
送友人唐代:李白青山橫北郭,白水繞東城。此地一為別,孤蓬萬裡徵。浮雲遊子意,落日故人情。揮手自茲去,蕭蕭班馬鳴。
李白的這首《送友人》,突出地抒寫了詩人和朋友的惜別之情,韻味悠長,深遠動人,可謂鬼斧神工。一般說來,送別詩大半要點出朋友將要前往的地方,而分別的地點則可寫可不寫。這首詩卻一開篇便點出送別的地方是「青山橫北郭,白水繞東城」,朋友要去的地方卻沒有寫,便藏有別樣的一番深意。
詩人送孟浩然之廣陵時也充滿了惜別之情,但孟浩然要去的地方是煙花繁亂、春光蕩漾的揚州。惜別之外,仍有一種令人愉悅的情味流溢在字裡行間。這首詩則不然,送別的地點雖是山橫水繞,但「青、白」冷色調的兩個字,給這次分別罩上了悽悽然然的色彩。僅從第一聯中,讀者已經能感受到這次分別不很愉快,友人此去,前途難以樂觀。
接下來描寫惜別的情感,「此地」指青山白水的送別地方。在此一分手,友人將是「孤蓬萬裡徵」,這是詩人想像中和朋友分別以後對方的處境。友人雖還沒有啟程,但他將流徙無定、飄零天涯的悽涼景象已如在目前。此聯仿佛是詩人從內心深處發出的一聲長嘆,對友人前途充滿了難以言說的憂慮和牽掛。
「浮雲遊子意,落日故人情」是寫景,更是抒情。詩人和友人久久地相對而坐,他忽然抬頭西望,殘陽欲墮,浮雲朵朵,更勾起了無限的愁緒糾纏。朋友不得不遠行了,以後就會像無根的浮雲一樣,隨風流轉,沒有歸宿。而詩人思慮朋友的心情,也像那遲遲不願落下的夕陽一樣。以後只要看見浮雲殘日,雙方都會回憶起分別時的情景,思念之情也會像天長日久。
分手的時刻還是到了,「揮手自茲去,蕭蕭班馬鳴」。兩人騎的馬也因分道而走,嘶叫起來。「班馬」指相互離分的馬,主客之馬將分道,而蕭蕭長鳴,亦若有離群之感,畜猶如此,人何以堪?詩人不寫自己揮手告別一剎那間的悲痛心情,只寫馬鳴蕭蕭,借馬寫人。馬尚懂離傷,人的一片深情,自不待言。用「蕭蕭」來形容馬的嘶鳴,更使離別的瞬間瀰漫一種傷感的氣氛。
別離令人痛苦,而對朋友前程的擔心,在痛苦上又加一層憂慮和牽掛。李白再由朋友的遭際聯想到自己「不得開心顏」的坎坷,心頭更泛起迷惘惆悵。這首詩通篇的基調是低沉、感傷。但詩人偏偏繞開了心理描寫,只把自己縷縷的愁緒滲透在每一個場景、每一個形象的描繪之中,情景交融,意脈不露,它所包藏的豐富內涵,深曲含蘊,令人反覆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