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布時間:2020年3月9日
摘要:
隨著新冠疫情在海外蔓延,流行病傳播進入第二階段,即從發源國向外輸出。此次新冠肺炎從2月份開始向全球蔓延,靜態對比H1N1案例,則2020年3-5月份或許是全球爆發的高峰期。考慮到海外防控能力偏弱,民眾抵抗情緒較強,持續到5月份似乎並不是「危言聳聽」。
在所有的歷史案例裡,對經濟的衝擊都是一次性,但警惕對消費和貿易信心的「次生」衝擊,後者的影響更難以估計。此外,除了疫情本身的嚴重程度,經濟的復甦彈性還與經濟周期、經濟結構、政策效果相關。對比多個案例,當前的資本市場可以概括為:聰明資金更多,博弈屬性更強,「搶跑」邏輯更順。需要參考疫情爆發前經濟周期的位置、市場估值水平的高低等因素相關。
正文:
隨著新冠疫情在海外迅速蔓延,流行病傳播進入第二階段,即從發源國向外輸出。從受影響範圍來看,此次新冠肺炎的衝擊可類比於2009年美國集中爆發的H1N1豬流感,擴散面積相對較大。而MERS僅集中爆發在沙特和韓國、SARS也主要爆發在中國和香港地區。
在所有的案例裡,對經濟的衝擊都是一次性,但警惕對消費和貿易信心的「次生」衝擊。 主要國家受到的經濟衝擊都是一次性的,持續時間 1-2 個季度,比如 2003 年 SARS 對我國第二產業影響約兩個季度, 2015 年 MERS 對韓國 GDP 影響一個季度。
然而,疫情對經濟的「次生」衝擊更為持續。比如,印度因1994年鼠疫導致的貿易損失達到6億美元,在疫情解除後,旅遊業仍難以恢復;韓國也面臨消費和旅遊信心不足的衝擊。並且發展中國家受到的輿論壓力更甚,一些主流媒體的報導加劇了普通民眾對疫情發源國的「歧視」,導致的間接經濟損失不可估量。
除了疫情本身的嚴重程度,經濟的復甦彈性還與經濟周期、經濟結構、政策效果相關。2003年中國SARS與2009年美國H1N1,都是爆發在前一輪經濟危機後的復甦期,但經濟韌性較強,疫情只是中斷了經濟反彈(中國案例),或延長了經濟復甦的時間(美國案例)。
但在2015年韓國的案例中,超低利率並沒有能解決經濟、市場、信心的面臨的問題。而韓國又非常依賴於旅遊消費等服務業,導致經濟的反彈能力相較於2003年的中國要更弱。
2020年2月的中國資本市場表現類似於2003年香港股市對SARS的反應。經過一個春節的時間消化負面信息,節後A股「抄底」情緒勝過「恐慌」。類似的,2003年港股先跌反應疫情衝擊,但在政策指引下觸底反彈,時間與4月中旬政治局會議幾乎重合。
當前,A股走出的無疑是「政策對衝」的行情,而非疫情導致經濟走弱的行情。海外來看,也是在針對以美聯儲帶頭的全球放水做交易。
對比多個案例,當前的資本市場可以概括為:聰明資金更多,博弈屬性更強,「搶跑」邏輯更順。除了上文對A股對2003年SARS和2020年新冠的反應對比,美股相關經歷也可作為恰當的證據:
1957年美國遭遇H2N2甲型流感衝擊,當2-4月份香港和日本先後受到衝擊時,美股並沒有太大反應。直到6月份進入美國本土,美股暴跌,一直到經濟觸底才結束調整回到上行趨勢。
2009年H1N1豬流感,美股則完全脫離疫情,走出的是金融危機後的復甦行情。到了此次新冠肺炎,幾乎在疫情初期爆發,市場預期美聯儲降息,即開始出現「搶跑」。
從1957年美國案例來看,下跌從本土疫情爆發開始,持續3-4個月。隨著最恐慌時候過去,股市先經歷估值的修復,在確認經濟觸底後,大概率回到此前的趨勢行情中。
2015年韓國遭遇MERS衝擊,資本市場表相似,下跌持續3個月,並領先於疫情觸底反彈(因預期經濟最差的時候過去)。但受制於經濟表現,韓國股市維持了長期震蕩,並沒有出現1958年美股恢復後的趨勢性行情。
資本市場的反應,還與疫情爆發前經濟周期的位置、估值水平的高低等相關。由於2008年金融危機已經使得美國經濟和股市受傷頗深,2009年疫情爆發雖然也導致了大面積的停工停課,但只是延緩了經濟的復甦。
股市反應更為領先,對於預期的利好反應敏感,因此可以走出與疫情完全獨立甚至可以認為是背離的行情。且由於估值水平非常低,預期金融危機+疫情的最壞時間點過去,幾乎無回調地上漲。
但債市對疫情類「黑天鵝」賦予更高權重,因此表現為一段時間內的股債雙牛,這與春節後的A股與中債,以及3月初海外資本市場的走勢相類似。
不需要擔心的是疫情的「回流」,需要擔心的是疫情後的內外信心恢復。近期國內確認了幾起海外輸入病例,但疫情本身的「回流」不必過於憂慮。比如2009年美國H1N1流感傳播到加拿大等國,並又在11月回流,但並未掀起大的波瀾。
當前,無論是隔離強度、疾控水平還是救治手段都比2009年更強,而我國是起源國,輸入型案例佔比非常低。
需要擔心的疫情後的對內消費信心,以及對外貿易旅遊的信心。印度因肺鼠疫被「歧視」,外貿和旅遊業遭到重創,韓國因MERS國內消費信心走弱對經濟產生較大衝擊。
我國規模以上工業企業復工率已經超過95%,但小微復工率還不高。日韓、美國、歐洲集體淪陷後,出口貿易導致的直接經濟損失,與輿論指責導致的間接經濟損失,可能後者更難以估計。
疫情有擴散的第二階段,資本市場也會有針對經濟做交易的第二階段。在幾輪大的流行病案例中,疫情首先在起源國蔓延,此為第一階段;第二階段即向周邊擴散,導致全球性的恐慌。
對於資本市場而言,第一階段情緒最恐慌,市場對情緒和疫情本身交易。第二階段,首先會出現估值修復,催化劑可能是政策指引(比如2003年的港股、2009年的美股)。但除了2009年,其餘所有案例都在說明一個事實,在經濟未能企穩的情況下(至少在預期層面),市場還會經歷一些波折。
2. 案例一:1957年「亞洲流感」
1957年2月,中國貴州發現首例。這場流感於1957年2月首先在中國貴州西部發生,宿主為野鴨,被稱為「亞洲流感」。
為變異甲2(H2N2)亞型流感,傳染性較強。流感病毒會不斷變異,其中甲型最常見,可能人畜共患。而由於基因突變導致的亞型變異,屬於質變,通常傳染性較強,「亞洲流感」就屬於這一類。
擴散期為2個月+2個月。「亞洲流感」4月傳播至香港,後進一步向外擴散。當年5月,日本首次分離到造成這次流感大流行的毒株。6月傳播到美國、澳大利亞和南美洲。
發病率15-30%,死亡率並不高。根據WHO數據,「亞洲流感」發病率在15%-30%左右,病死率並不高,全球共有超200萬人死於該病毒,致死率0.67%左右。
初始階段美股走勢獨立,6月開始在本土蔓延後,股市大幅回調,時滯1個月(美股7月中旬見頂),衝擊時長3個月(暴跌至10月末)。
經濟方面,美國GDP環比折年率從1957年三季度6.5%,最低下降至1958年一季度-6%,除了美聯儲此前針對通脹進行的緊縮政策之外,疫情導致停工停課也有影響。
美股處於1953年開始的牛市中,1956年進入頂部震蕩,但疫情爆發初期對美國沒有影響。直到6月份傳播到美國本土,導致了7月中旬美股從頂部的加速回落,主跌浪持續至10月末。
美股見底(10月末),領先於疫情爆發高潮(11月),並很快回到原先上漲趨勢。然而,隨著疫情在北美迅速擴散,到11月為最嚴重時期,次年3月美國學校還在爆發大面積的感染,8月才研製出第一例疫苗。
印度宣布緊急狀態並關閉公共場所,各國限制印度人跨入邊境。9月末,印度宣布不蘇拉特進入緊急狀態,並關閉學校公園工廠等公共設施。
由於鼠疫傳播速度較快,鄰國巴基斯坦、孟加拉等迅速終端與印度的交通聯繫;美國則加強了對印度入境者的監控。
鼠疫並不是罕見病症,媒體渲染導致印度被動進入「閉關鎖國」狀態,造成巨大經濟損失。據統計,鼠疫給印度造成的國際貿易損失約6億美元,國內經濟損失更大(僅蘇拉特市直接經濟損失2.4億美元)。
事實上,除了中世紀的黑死病,鼠疫每年在南美如秘魯、美國本土西南各州有零星爆發,並不是罕見病症。但主流媒體BBC、CNN的過度渲染,導致印度旅遊業受到重創,對外交往幾乎完全阻斷。
4. 案例三:2003年中國SARS
2002年11月16日在廣東首次發現,出現兩波加速期。首個病例確診後,3月12日,世衛組織發布對本次疫情的全球警報。但由於防控意識薄弱,3月從廣東大面積傳播,4月中下旬全國蔓延開。
由於管控及時,2003年6月SARS疫情本身的衝擊基本結束。3月確認了SARS的宿主以及傳染源,4月17日國常會後,衛生部每日公告疫情數據,國務院取消五一長假,5月1日北京小湯山醫院啟用,6月WHO將中國從疫區名單中排除。
SARS傳播速度較快,2003年3月香港出現病例,並逐步向東南亞、歐美諸國蔓延。3月8日香港病例陸續爆發,3月15日後,世界很多地方都出現了「嚴重呼吸系統困難症(SARS)」的報導。
雖然波及範圍廣泛,但有效防治手段抑制了傳染性。根據統計,在受到影響的23個國家和地區中,中國死亡人數總共694人,死亡率10%左右,全球其他國家一共有774人死亡。
SARS對中國經濟的衝擊體現在2003Q2,工業領先於服務業復甦。SARS對全球衝擊有限,對發源國影響較大。2003Q2中國GDP同比增速較Q1回落2個百分點至9.1%;對工業衝擊體現在2003Q2,服務業到了2003Q3才基本回到Q1水平(2003Q1-Q4消費增速額分別為9.2%、8.0%、8.6%、9.1%)。
資本市場方面,港股率先反應,衝擊時長約3個月,與政策指引出臺同時見底;A股對疫情時滯4個月,衝擊時長5個月,與經濟同時觸底。SARS首先導致了港股下跌,一方面,港股本身處於下跌趨勢中,另一方面,疫情首先爆發在廣東。恒生指數從2002年1月的10240點跌至4月末低點8331點,跌幅18.62%,衝擊時長約3個月,與政策指引出臺同時見底。
2002年的降息操作,2003年開始制度上推行股票大宗交易,引入QFII投資者,A股進入震蕩市中的上行階段,對SARS的初始爆發不以為意。直到4月15日見頂,走出一輪暴跌,到2003年11月觸底,上證綜指跌幅達到20.77%左右。
5. 案例四:2006年印尼H5N1流感
H5N1病毒1996年在農場鵝中被分離出首例,其後零星爆發在東亞、東南亞諸國,但當時僅限於禽類傳染給人。1996年,高致病性H5N1性病毒在中國廣東被發現了,1997年香港同時出現了人與禽類感染的案例。隨後,韓國、泰國、越難、寮國等國有零星病例爆發。2005年四季度,印尼確定病患增多。
但一直到2005年6月,WHO的調查小組稱,沒有足夠證據表明H5N1已經提高到了人間傳播的能力。
2006年6月,印尼病例顯示出H5N1人間傳播的可能。至此,H5N1禽流感可能蔓延並引起大範圍疫情的風險才引起足夠重視。WHO派出專家小組進入印尼,臨床治療展開,更多家禽動物被有效隔離。
2006-2007年,H5N1在東亞、中東等國確診案例不斷上升,但始終未形成大面積傳染。在爆發的高峰期(截至2006年10月),印尼累計確診人數72例,死亡55例;截至2008年中,主要受影響國家和地區,印尼確診133例,越南確診104例,埃及確診50例,中國確診30例。總體而言,H5N1並未形成大面積的傳播。
2009年4月,H1N1的人際傳播開始被重視。H1N1流感,也稱為豬流感。與2006年印尼爆發的禽流感類似,早先被認為是人接觸動物而被感染。
到了2009年4月,美國CDC在追蹤兩個病例的接觸者,檢查人與豬之間是否有任何聯繫,初步懷疑H1N1病毒已經能夠實現人際之間的傳播。
4月下旬,WHO將H1N1疫情級別提高三個等級,並實施全球警報。2009年4月下旬到6月中旬,WHO將流感級別從3級提高到6級(最高),並將其列為「國際公共衛生緊急事件(PHIEC)」,以及2005年《國際衛生條例》實施後的第1起「國際公共衛生緊急事件」。
美國本土對此積極應對,但病毒傳播速度非常快,並向全球蔓延。從4月份升級警報開始,美國方面反應可以算是比較快。但病毒傳播速度更快,根據CDC的數據,截至2006年6月末,已經有超百萬人感染,5.3萬得到確診。
美國疫情向全球蔓延,波及北美、歐洲至亞洲(到9月已經有206個國家和地區報導相關病例)。截至2009年12月末,中國內地一共確診12.3萬例新型H1N1患者,死亡714例。
H1N1疫苗2009年8月份研製,12月美國廣泛接種,2010年1月感染病例大幅下降。美國牽頭研發相關疫苗,8月份問世並向全球推廣,中國9月份由衛生部發布了H1N1流感疫苗接種指導文件。
H1N1流感持續12個月,傳染性和死亡率都很高。2009年的H1N1流感持續到2010年4月基本結束,持續時間長達12個月。根據WHO,則是到2010年9月才將H1N1正式歸入後流感階段,並不再公布相關信息。據不完全統計(很多國家放棄了公布相關數據),H1N1一共波及了214個國家,全球造成了約163萬人的感染和28萬人的死亡。
金融危機的特殊時點,導致資本市場走出的是與疫情獨立的行情。從市場反應來看,金融危機的影響導致10年美債收益率從危機前的高點5.2%下行至2008年末的低點2.0%左右;標普500指數從高點1576點跌至666點,跌幅達到60%。
到疫情爆發的4月,以及快速蔓延的6月,資本市場幾乎對此完全無視。美股從低點反彈並一路走高,一直持續到2010年4年(疫情差不多結束),美債收益率也從低點反彈。
區別在於,美債對疫情相對敏感,在大爆發的6月前後築頂,並一直維持橫盤震蕩,而美股幾乎一路無回調上漲。
這段期間,主導美國資本市場的更多是政策對衝,經濟次之,疫情為最後。為應對次貸危機的衝擊,美聯儲將聯邦基金目標利率從5.25%下調至0.25%,出手營救「兩房」,公布7000億美金的財政救市方案,進行第一輪QE。
而經濟的觸底回升則延遲了至少兩個季度,2008Q4-2009Q4,美國GDP不變價環比折年數同比分別為-2.75%、-3.29%、-3.92%、-3.05%、0.18%。
如果說救市方案集中在2008Q4出臺,經濟觸底於2009Q2,對標資本市場表現,股市跟隨政策指引(08年末觸底),債市同理(08年末觸頂),均領先於經濟,從直觀上而言,更與疫情走出了反向。
疫情本身的外溢性較大,但經濟和資本市場均處於金融危機後的復甦期,疫情被危機的負面影響衝淡。從上文的數據不難看出,2009年美國爆發的H1N1流感在傳染性、覆蓋範圍、致死率方面的綜合影響超過了之前的類似全球流行病案例。但其負面影響被不久前發生的金融危機衝淡。
7. 案例六:2015年韓國MERS
MERS病毒起源於2012年的沙特,首先傳播至歐洲,兩年內累計確診病例超200,早期死亡率較高。首例MERS於2012年9月在沙烏地阿拉伯首次發現,但由於人間傳播能力較弱,而並沒有大範圍爆發。但早期死亡率較高,接近50%。
病毒自身經過迭代,在2014年4月導致了沙烏地阿拉伯感染病例的激增,並且傳播能力更強,從中東蔓延到歐洲,以及更遠的韓國。
2015年5月末,韓國確診第一例,並向周邊的香港和中國擴散。2015年6月13日韓國首次發現第三代人傳人MERS病例,並有兒童疑似感染。
根據韓國媒體報導,MERS共造成186人感染,38人死亡,致死率達20.4%,16752人被隔離。至2015年12月24日宣布疫情結束,韓國政府應對這場疫情的時間用了大約7個月時間。
MERS雖然爆發在韓國,但彈壓全球風險偏好,導致主要股指走弱。疫情爆發階段,韓國綜指從2189的高點跌至1800點附近(此前為震蕩市,並走出了兩個季度的上行),並從情緒上衝擊了全球主要股指,只是持續性和幅度都偏弱。
「救市」未能救信心,股市持續下跌,但領先於經濟觸底回升。韓國央行6月11日宣布降息25個基點至紀錄低點1.50%,但對資本市場提振非常有限。由於韓國經濟對國內消費和旅遊業依賴程度較高,而疫情對服務業信心衝擊非常大,2015Q2,韓國GDP增速下滑至0.3%,為金融危機後的最低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