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房龍,讀書界幾乎人人都聽說過。這位寫了《人類的故事》和《寬容》的美國作家,愛畫畫,常常在給別人的信中畫上自己的漫畫像,其中有不少更是把自己畫成了大象。這當然是在嘲笑自己的龐大臃腫,因為誰都知道房龍身材魁偉,體態超重。但讀了《房龍傳》和他的許多著作,了解他曾以何種面目在社會上亮相之後,
我覺得他確實具有某種讓人經常聯想到的大象風格。自1913年出版第一部作品直至去世,房龍這個名字總是和歷史聯繫在一起。難怪他去世的當天,美國《星期日快報》刊登訃告時用了這樣的標題:「歷史成就了他的名聲―――房龍逝世。」房龍是歷史學博土,但他並不以深入細緻的研究見長,而是善於把歷史通俗化、個人化,能將深奧晦澀的歷史內容描述得令一般讀者樂於接受,他使讀歷史成為讀者的一大樂趣。
年輕時的房龍,因經濟拮据,像一頭大象一樣魯莽地闖入了出版界。他指望出本書掙錢維持生活,並以此成為到大學謀個教職的資本。但他選擇的是寫歷史作品,當時沒有人相信幹這個能掙錢。由博士論文改寫的《荷蘭共和國的衰亡》,因其新穎的風格頗受書評界的好評,但卻只售出了不到700本,於是引來了出版商滿懷憐憫的話語:「我想連在街上開公交車的也比寫歷史的掙得多。」但有一位芝加哥的書評家卻預言,要是歷史都這麼寫的話,不久歷史書將名列暢銷書榜。
當一位出版商有了同樣的先見之明,房龍一生的轉折點便到來了。這位出版商名叫霍雷斯?利弗奈特,房龍先後和他籤約寫了《文明的開端》、《人類的故事》、《聖經的故事》、《寬容》等等。他們的合作歷時10個年頭。《文明的開端》的意外熱銷已經表明霍雷斯?利弗奈特獨具慧眼,而《人類的故事》不僅引來書評界的一片歡呼並獲得最佳少兒讀物獎,該書共印了32版,房龍本人的收益也不少於50萬美元。就連給這本書挑錯兒的歷史教授也不禁發出感嘆:在房龍的筆下,歷史上死氣沉沉的人物都成了活生生的人。
也許是熟悉歷史的緣故,房龍還是較早視希特勒上臺為嚴重威脅的少數美國人之一。1938年,他出版《我們的奮鬥―――對希特勒所著(我的奮鬥)的回答》,擺出了與德國納粹勢不兩立的架勢。在德國入侵他的故國荷蘭、野蠻轟炸了他的出生地鹿特丹之後,房龍自稱「漢克大叔」,在美國通過短波廣播對被佔領的荷蘭進行宣傳,以他特有的機智向受難的同胞傳遞了許多信息。
對於房龍的評價,從來都是五花八門。敬慕他的人給他「人文主義者」、「歷史學家」的頭銜,鄙視他、嫉妒他的人則視他為投機分子,說他熱衷於沽名釣譽。房龍靠寫歷史書暴發,著實搶了當時美國不少文學名家的風頭。他們不服,抱怨報刊上的文學專欄竟然都在評介房龍的書。小說家辛克萊?劉易斯有一次當著房龍的面就發起了牢騷:「房龍到底以為自己是什麼人?是個作家?」至於房龍的個人生活,他的兒子傑勒德?威廉?房龍寫的這本傳記,簡直是在做砸爛偶像的工作―――自私自利的老房龍形象躍然紙上。
在中國,有關老房龍作品的評論焦點主要是他的寫作手法―――這正是他的寫家本色。鬱達夫寫道:「房龍的這一種方法,實在巧妙不過,乾燥無味的科學常識,經他那麼的一寫,無論大人小孩,讀他的書的人,都覺得娓娓忘倦了。」
不管怎麼說,房龍作為傑出寫家的特徵是實實在在的,他的作品可以作證,這些作品的讀者都可以作證。也許文學史和史學史都不會留下他的名字,也許他身上永遠背著「通俗作家」的彆扭名聲,但他畢竟是以他大象般的勇氣和大象般的風格在文學與史學之間開闢了一片天地,在這片天地裡,普通讀者能輕鬆快樂地感受歷史、感受地理、感受藝術。
《房龍傳》傑勒德?威廉?房龍著 北京出版社 2003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