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款古董打字機(圖片來源:網絡)
1828年7月24日,來自美國密西根州的威廉•伯特製造了一部名為「排字機」的機器,並在不久之後就取得美國專利,這就是世界上第一部打字機的誕生經歷。
——據「歷史上的今天」
一個迷人的時代結束了
——與打字機有關的往事
文/嚴彬
二十幾年前,1995年前後,我讀初中,我父親在小學教書,一個鄉村小學。記得有幾個夏天,我常從家裡去他的教師宿舍待著,有時會住上幾天。父親宿舍的門朝南開,蟬在旁邊的樹上叫,穿堂風從南向北經過宿舍,很是愜意。
說起來,我不僅在那裡玩耍,還幫父親做過一點事情:對照答案批改過數學客觀題,刻過油印蠟紙,再用油印滾筒刷出一張張待著油膩味與墨香的試卷。那種試卷啊,紙大多是略帶黃色、含著粗紙線的草紙,油墨也常糊在我的衣服袖子上。
那是很好的少年記憶,時間已經到了二十世紀末,電腦逐漸在中國的大城市普及,我們的小鎮也在後來的幾年由486、586電腦組合成幾家網吧、電腦遊戲機店。但打字機並沒有出現在我的記憶裡,沒有流傳到中國南方的小鎮和鄉村小學。據說那時,打字機作為一種書寫工具,已經存在了大約170年,即將走進它的晚年。
我對打字機有很好的印象,這大概也和我從事的傳媒行當,以及我自己的寫作有關。
香菸,寫字檯,印表機,青煙瀰漫整個房間,橙色的陽光斜灑在房間裡,一個鬍子拉雜的中年男人坐在那裡,乾柴般的手指頭不時敲著打字機的鍵盤,每過一段時間,咔擦一聲,像撥動機槍的彈夾一樣撥動打字機的梭子,一行字,又一行字,一個一個字,有力而有形地出現在紙上……有點矯情對不對?也許文學就應該以這樣的方式存在,而不是像如今這樣,坐在電腦前面,或是像古代的中國文人,執一根毛筆。
打字機,作家,文學,只有這三者在一起,才是最佳搭配。
打字機用來寫公文是不對的,儘管在十九世紀,全世界的公司裡充斥著辦公室人員與打字機,訂單、生死狀,都由打字機生產。
而亨利.米勒在阿娜伊斯旁邊打字是對的,他用打字機給瓊寫一封情書,也是對的。文學家應該生活在打字機和小酒館旁邊,而不是整潔的辦公室。
在豆瓣一個叫做「時光機」的地方,有個欄目專為打字機和老電話開設,裡頭有一個活動,叫做「尋找電影裡出現的打字機」,有空的人可以去看看。
電影中出現打字機,就像上面描述的那樣,尤其在文藝片中,是很好的東西。我曾在多部電影中見過它們。今年四月,我甚至看過一部電影,裡頭的作家人人都有一臺兩臺打字機,有的打字機是珍貴的,每臺打字機都被賦予生命,會在半夜變成肉蟲,打字機會破碎,會哭泣,還會發怒,會殺人……打字機做一切文學中能想到的事,而文學反映了我們的生活。
如果你運氣不錯,現在還能在某條街的舊貨店裡找到打字機。北京的宣武門附近有一家舊貨店裡有一些,上海巨鹿路附近一個舊家具商店有。上海的店洋氣,記得店主是個中年男人,我去時他貓在櫃檯後面,店裡有舊鐘錶,看上去都很名貴;而北京的那家店就破舊多了,簡直可以稱作舊雜貨店,裡頭的所有物品都是舊的:舊風琴,舊吉他,舊飛盤,舊打字機。北新橋附近一家店裡,也有三四臺打字機,和幾條駱駝牌香菸差不多放在一塊。這樣很好,你可以去北新橋看看。
有人說,記憶構成了文學的主要部分。再講兩個故事。
去年,二零一四年,捷克作家博胡米爾.赫拉巴爾曾一時流行。這個傢伙,這個老傢伙,他的作品和一生也是值得欣賞的。四十九歲之前,他做了多份工作,倉庫管理員、鐵路工人、廢品站打包工、龍套演員、推銷員,年近五十,才出第一本書。在捷克,據說他與同胞米蘭.昆德拉齊名,在中國,我們需要藉助昆達拉去了解赫拉巴爾。然而這並不影響他在金虎酒家偷別人的故事,成為一個最為優秀的作家。毫無疑問,他與打字機結有情誼,臺灣出版他的自傳體三部曲中,乾脆將第二部作品叫做《漂浮的打字機》(大塊文化出版股份有限公司 / 2008)。這部作品照樣保留他獨特的風格——原文沒有任何標點,一氣呵成,顯然是通過打字機敲出來的。
我想,他在敲出這部作品的時候,大概是汗如雨下、酣暢淋漓,索性,連標點也都不要了,讓讀者自己找去。
如今我主要用手機寫詩,偶爾用電腦寫小說,在筆記本上寫工作總結。今天我渴望擁有一部打字機,最好是赫拉巴爾使用的那一款。
有意思的是,據說留美作家林語堂成為了中文打字機的發明人。這位先生精通英文,能使用英文打字機寫作。1931年,他完成一套中文打字機設計圖,缺因缺錢,沒能聘請工程師完成製造。直到1947年,有人形容,他「傾家蕩產,大筆舉債」,終於在1947年製造出這部由他自己命名的「明快中文打字機」,耗資達12萬美元。
作家啊,還是要有點怪脾氣的。
時間就這樣過去了。從前的中國鄉村和地球上的工業文明離得真遠!
我在1995年夏天、在鳴蟬和柳條下,和父親一起用油紙刻印試卷,從那以後,我也再沒有見過一個活生生的人在我面前使用打字機。我第一次和最近一次見它,都是在二手商店。
2012年11月的2012年11月的某天,兄弟(Brother)公司將最後一臺生產下線的打字機贈送給倫敦科學博物館,它在北威爾斯的打字機生產工廠宣告關閉,一個「寫字機」書寫的時代宣告結束了。
這年我父親已經五十五歲,早離開他的鄉村小學,過上了種花人的生活。
幾個場景:
1984年,東德劇作家德萊曼使用一臺由朋友秘密送來的打字機寫作。為了躲過警察的追蹤,他每次完成寫作,都將打字機藏在門檻下,並封上瓷磚。他甚至向他的女友、藝術家克裡斯蒂娜保密。而女兒最終不堪審訊,說出了秘密,而他似乎已經將打字機轉移。而特工魏斯曼同樣用打字機記錄他監聽到的一切。
——電影《竊聽風暴》
在紐約,女作家海倫使用打字機寫作,並與一家叫做馬克書店的英國舊書店開始了長達20年的書信往來。在這期間,他們在書籍上互通有無,並共享了戰爭年代的糧食。
——電影《查令十字街84號》
「艾倫得意地對我說:『看,我這件西服五塊錢,皮鞋三塊,襯衣兩塊,領帶一塊,都是二手貨,只有我的詩是一手的。』 」金斯堡使用打字機寫詩。
——電影《嚎叫》,以及北島回憶金斯堡
1953年的紐約,殺蟲人比爾(Peter Weller 飾)進行著孤獨的個人寫作,只有兩個好友知曉他的文學嘗試。當地的黑肉場場主、美國作家和他酷似瓊的妻子、同性戀商人、以及集市上的女人看起來無不是一樁陰謀的一部分,比爾在自己那臺會說話的打字機「克拉克諾瓦」的幫助下進行創作,並不斷接近陰謀的真相,在又一次失去了瓊以後,比爾發現了區間同班威醫生的聯繫。
——電影以及書籍《裸體午餐》
1944年,德國戰敗前夕,屠殺猶太人的行動越發瘋狂,辛德勒向德軍軍官開出了1200人的名單,傾家蕩產買下了這些猶太人的生命。這份名單,被打字機敲出來,落在紙上。
——電影《辛德勒名單》
一段資料:
打字機(Typewriter)是用以代替手工書寫、 謄抄、 複寫和刻制蠟板的機器。打字機是用於書寫的一種機械的,電機的,或電子的設備。使用時,通過敲擊鍵盤上的某一個按鍵,該按鍵對應的字符的字模會打擊到色帶上,從而在紙或其他媒介上打出該字符。每一次字符的敲打,打字機都會把紙向左移動,以備列印下一個字符。
中文打字機通常為整字文字打字機,由機身、機架、字盤、拖板、橫格器、直格器、色帶、輥筒架、輥筒等部件組成。字盤可容納常用漢字2400多個,另有備用字3600多個。打字時,機身上的字錘通過聯動機構從字盤上抽取字母,然後敲擊固定在輥筒上的色帶或蠟紙上,後自動復位,落到原來的字格孔內。(據百度百科「打字機」詞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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