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當查閱三個字在《遊記》出現的段落和脈絡,卻有了不同的發現。原來英譯本該段將stumpfes譯為lethargic(同一個字,英譯者在其他地方有時又用obtuse),lethargic中譯是「冷漠」的意思。其次,《衛報》引述愛因斯坦遊覽中國的該段,實際不是當時的中國大陸,而是在香港,該段出現在11月10日條目之內,其記錄了愛因斯坦於1922年11月9月從新加坡到達香港且直到11月11日晚離開香港坐船去上海之前,在香港的見聞。因為重要,茲引英譯本整段:
「This morning I visited the Chinese quarter of the mainland side with Elsa. Industrious, filthy, lethargic people. Houses very formulaic, balconies like beehive-cells, everything built close together and monotonous. Behind the harbor, nothing but eateries[,] in front of which Chinese don’t sit on benches while eating but squat like Europeans do when they relieve themselves out in the leafy woods. All this occurs quietly and demurely. Even the children are spiritless and look obtuse. It would be a pity if these Chinese supplant all other races. For the likes of us the mere thought is unspeakably dreary.」 10-11-1922 (p.129)
中譯如下:
「今天早上我與埃爾莎(譯按:愛因斯坦第二任妻子)去了內陸那邊(mainland side)(譯按:應該是九龍,見下述)中國人居住的地區。人們是勤勞、骯髒和冷漠的。房子非常刻板,陽臺如蜂窩,所有建築緊靠一起和單調。在海巷後面,只有小餐館,中國人吃飯時不是坐在長椅上,而是像歐洲人在綠蔭叢林中解手時蹲下的姿勢,一切都悄然而故作莊重地出現。即使孩子們都無精打採和冷漠(譯按:德文仍是stumpfes,但英譯這裡卻用了obtuse)。如果這些中國人取代所有其他的民族,將是一件遺憾的事情。對於我們這些人來說,純粹這樣想是難以形容的鬱悶。」1922年11月10日(129頁)
從《遊記》這個引起爭議的完整段落可以看到,愛因斯坦所指的中國人就是當時香港的華人。英譯者將stumpfes譯為lethargic,實際三個字應該是industious、filthy和lethargic,即「勤勞」、 「骯髒」和「冷漠」才對。這裡若以「冷漠」甚至「麻木」的意思來理解,這就說得通了。但同一個德文字,該段後來又將其譯作obtuse,反而有點不通,難道指中國(即香港)的孩子們都是「昏鈍」的嗎?!不知是否編纂者Rosenkranz對《衛報》引述錯誤(《衛報》說他也是譯者,但書內沒有標示他是譯者),還是刻意要強調「昏鈍」的意思,愛因斯坦這裡用stumpfes,他顯然並非指智力上「昏鈍」具貶低的意思。但也毋庸諱言,這段最後一句和《遊記》記敘遊覽遠東其他地區時,他當時不其然流露一種白人的優越感。
另外,原文德文festlandseite譯為英文是mainland side,或令英譯者也誤以為愛因斯坦在中國大陸對中國人的觀感。只要仔細看清楚,這是愛因斯坦到達香港翌日11月10日條目之內的記敘,11月11日晚愛因斯坦和妻子便乘船往上海,在逗留香港不到兩天之內,以當時交通條件,不太可能當中跨越邊境去中國內地。
至於「內陸那邊」究竟是在香港哪裡?據《遊記》記載,在同一條目內,愛因斯坦此前曾遊覽太平山頂時目睹當時英國殖民統治的種族隔離政策,華人被禁止在山頂居住(實際限制地區不止山頂)。所以,後來說去「內陸那邊」華人居住的地方,極大可能是九龍尖沙咀那一帶,也符合在「海巷後面」的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