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常說,喝茶是有文化的事情。喝茶的過程,講究的是心境,追求的是思想的升華。
於是,許多愛茶者或是追求精緻生活的人,會學習茶藝茶道;許多希望體驗唐宋茶文化者則對日本茶「一期一會」的精神念念不忘。
其實,若論喝茶的精緻,我們可能很難超越宋代。那是一個舉國「玩茶」的時期,下至平民百姓,上至王公貴族,再到皇帝本人,都是茶的極大愛好者。
對於有錢有權又有文化的宋代茶玩家,單單用喜歡來表達是不夠的,他們還會傾力研究,於是就有了蔡襄的《茶錄》、宋徽宗的《大觀茶論》等等。
在宋代,茶被玩出了各種花樣,如今的奶茶、奶蓋茶、水果茶,甚至拉花咖啡這種,可能都要自嘆不如。
我們研究宋代的飲茶方式,沿襲中國傳統的茶藝,這本沒有什麼錯。但如果過程流於形式,而忽略了茶本身的色香味形,就是捨本逐末的做法了。
在我看來,想要玩茶,首先要懂茶;想要懂茶,首先要喝茶。如果連喝茶本身都不喜歡,學來的茶藝又有什麼用呢?
愛上喝茶的原因有很多,有些人是受家裡老人影響,從小就喝茶,並且養成了習慣;有些人是因為一些其他原因,愛上了茶的滋味,開始喝茶;有些人是覺得茶有養生之用,總比喝飲料好的多,隨之開始喝茶。
著名作家、美食家蔡瀾先生曾在《我決定活的有趣》的書中說:「日子再忙,也要喝茶去」。蔡瀾先生愛美食,也愛茶,他會將自己愛喝的普洱茶中調入草藥或是玫瑰花,按照自己的想法提升茶的香氣和口感。
著名作家冰心先生,也是一位愛茶人。她對茶的愛融入文字,流淌於筆尖,寫下《我家的茶事》一文。冰心出生在茶人之家,「少時口渴,先倒大半杯水,之後從父親濃的發苦的蓋杯中兌一點濃茶,混著喝了」。後來她對自己家鄉的茉莉花茶情有獨鍾,認為「不但有清香,還有茉莉花的馥鬱」。她便是如此,從喝茶,到品茶。
當然,也有人說,喝茶就要原汁原味,加入了香料就損失了自然的滋味。持這種觀點的從陸羽開始,各朝各代都有。這種觀點也沒有問題,喝茶最本質的還是本味。
其實,不管是否在茶中加入其它香料,只要遵循茶之本性,符合自己的口味就是好的。當然,這裡的香料跟食用香精是有本質區別的,如果為了提升口感而添加香精,就違背了「自然的茶味」。
元代張可久的名作《人月圓·山中何事》中寫道:松花釀酒,春水煎茶;李清照回憶往昔生活寫下:當年曾勝賞,生香燻袖,活火分茶;白居易《山泉煎茶有懷》中寫道: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塵。
大文豪蘇東坡更是寫下《汲江煎茶》一詩:
活水還須活火烹,自臨釣石取深清。
大瓢貯月歸春甕,小杓分江入夜瓶。
茶雨已翻煎處腳,松風忽作瀉時聲。
枯腸未易禁三碗,坐聽荒城長短更。
這是文人墨客飲茶的意境。如宋代社會中的飲茶者一般,茶不僅僅是喝的,更是相互交流、一爭高下的方式。
如若細讀唐詩宋詞元曲,會發現古人對茶的喜愛程度絕不低於我們,並且可以用更文藝的形式予以表達。
他們喝茶,講求意境,更追求自由。茶與酒,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內容,只是出現的時間略有不同。
一碗喉吻潤, 二碗破孤悶。
三碗搜枯腸, 惟有文字五千卷。
四碗發輕汗, 平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
五碗肌骨清, 六碗通仙靈。
七碗吃不得也, 唯覺兩腋習習清風生。
唐代盧仝的一首《七碗茶歌》至今被愛茶人奉為經典,說出了喝茶的體會。雖說是詩人特有的誇張手法,但可以看出他與友人飲茶時的灑脫之情。
喝茶,從老百姓的「柴米油鹽」到文人的「琴棋書畫」,再到僧侶居士的「清淨和雅」,層次不同,喝茶的方式不同,對茶的體驗亦有不同。
但無論是哪個層次中的飲茶者,我想最好的喝茶方式便是不拘泥於形式,沒有刻板的動作,而是隨心所欲的灑脫。
當然,這種隨心所欲是建立在對茶的熟悉程度之上。茶是活的,了解茶,就要了解它的性格和脾氣。
如果喝茶變成了一項任務,拘泥於茶桌茶臺的形式,而缺少了生活中隨意的靈性,那喝茶的樂趣豈不是減少了一大半。
茶如美食,高手總是可以遵循傳統,又在傳統中肆意灑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