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談:「不忘初心」的英譯及其它

世界矚目的中國共產黨第十九次全國代表大會開幕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報告中使用的一些熱詞的中譯英立即引起了廣大英語學習者的特別關注，因為這些詞語無論對普通的外語學習者、使用者，還是對考研族、翻譯考證族來說是又一極接地氣、非常實用的學習資料。在眾多熱詞熱語中，「不忘初心」由於與大會主題直接相關，尤其引人關注。在這裡，我首先要說的是：既然翻譯，那就會有多種可能的翻譯選擇，那麼為什麼偏偏選此而非彼呢？

讓我們首先看看「不忘初心」在十九大報告中出現的具體語境，大會的主題是：

不忘初心，牢記使命，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奪取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勝利，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不懈奮鬥。

官方譯文如下：

Remain true to our original aspiration and keep our mission firmly in mind, hold high the banner of socialis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secure a decisive victory in building a moderately prosperous society in all respects, strive for the great success of socialis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for a new era, and work tirelessly to realize the Chinese Dream of national rejuvenation.

在這裡，「不忘初心」翻譯為「remain true to our original aspiration」，感覺十分貼切。當然，僅從翻譯的多種可能性來看，這並不是說原文這四個字無論何時何處都只有這麼一種「標準譯法」。同樣的原文在十九大前不同的場合也曾使用過，也曾有過不同的英文翻譯，比如2017年《政府工作報告》中也曾有過類似的表述：

……宣示了我們不忘初心、繼續前進、戰勝一切困難的堅強意志，彰顯了全國人民走好新的長徵路、不斷奪取新勝利的堅定決心!

…demonstrating our unshakeable will to remain true to the founding mission of the Party, to keep pressing ahead, and to overcome all difficulties, and showing the firm determination of all Chinese people to keep up our stride on the new Long March and continue striving for new victories.

顯然，兩種譯文的差異在於對「初心」的處理，前者譯為our original aspiration,後者處理為the founding mission of the Party. 為什麼會有這種差異？原因其實很簡單：兩者語境不同，前者是黨的十九大，「黨」在整個話語中已經成為默認的主題，所以「our original aspiration」中的「our」指向就非常清楚；而後者不是黨的代表大會報告，而是政府工作報告，所以如果採取同樣的譯法就可能引起誤解。

這種情況說明了翻譯中第一個根本的一個原則：必須考慮語境，譯文必須與語境切合。

說到語境，我們還需要意識到語境有大小高低之分，同時又與語體、文體密切關聯，不同的語境也可能會導致文體與風格上的差異。比如，對於19大報告中出現的「不忘初心」，也有外國專家提出了另一種更簡單直白的口語化翻譯參考：

Don’t forget why we started.

這樣的譯文在意思上沒有問題，而且由於是十分平白的口語化說法，本來是很理想的選擇。不過，我們必須考慮原文「不忘初心」是出現作為十九大會議主題的語境中，使用十分口語化和隨意的表達方式就未必恰當了。這就說明，翻譯總是在一個特定的語境、一個主題系統下的一套話語中進行的，詞語選擇會「牽一髮而動全身」，而反過來說就是總體上的語境、主題和語體決定不同的選擇。如果不考慮這些前提，僅僅從「不忘初心」本身來考慮的話，應該說don’t forget why we started這種譯法非常自然。再說，自然的也會有多種，可以成立的翻譯還會很多。實際上，在十九大報告中，「不忘初心」在正文中幾次出現，每次的英語譯文都有所不同，比如：

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Never forget why you started, and you can accomplish your mission.

無論是弱小還是強大，無論是順境還是逆境，我們黨都初心不改、矢志不渝……
...whether in times of weakness or strength, whether in times of adversity or smooth sailing, our Party has never forgotten its founding mission, nor wavered in its pursuit.

在全黨開展「不忘初心、牢記使命」主題教育。
We will launch a campaign on the theme of "staying true to our founding mission".

對於一個掌握了英文，能夠比較自由地表達思想的人來說，表達的方式當然會多種多樣，我們還可以隨意列出一些可以大致表達同樣意義的英文表達方式：

Don’t forget why we started in the first place.

Let’s not forget what we aimed at from the beginning.

Forget not our Party’s founding mission.

We won’t forget what we aspired to from the outset.

(We』ll ) never let our Party’s founding mission escape from our mind.

(We shall) always bear in mind our original aspiration.

(We』ll) always keep our original aspiration in mind.

……

不同的譯文自然會有不同的適應性，那麼這也就是說，一個好的譯者應該首先具備多種選擇的可能性，並且能夠根據翻譯的具體場合、語境、主題、對象等條件做出最適宜的選擇。

就remain true to our original aspiration這一處理方式而言，其中的remain與否定式的直譯don’t相比是一種正向表述的角度，在英文正式文體中更常用；同時這一詞比有些翻譯中的stay更正式、嚴肅一些；remain true to 比don’t forget不僅更正式，而且意義上也比其它類似選擇更具恆定、永久、矢志不渝的感覺；our一詞與黨的會議的主題更加密切關聯；original 比starting或first讓人感到不僅黨的初衷不改，而且讓人同時聯想到黨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具有原創思想的政黨；aspiration則讓人聯想到「目標遠大」，「任重道遠」（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意思。

綜上所述，remain true to our original aspiration在大會主題的語境中是非常恰當的翻譯。

 

本文僅代表作者本人觀點，與本網立場無關。

作者簡介：

杜爭鳴，陝西西安人，蘇州大學外國語學院翻譯系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長期從事翻譯實踐，教學與研究，語言教學法研究。主講英漢對比研究，高級筆譯，高級口譯等研究生與本科生專業課程。在國內外出版專著、譯著及論文約60種。主要代表作有時政用語中譯英釋例》、《翻譯策略與文化》、《英漢互譯原理與實踐教程》、《自然英語學習法》、《Jimmy Du's Essential Chinese》, 《Chinese Language Demystified》等。目前為英國Cambridge Scholars Publishing 特邀中國圖書組稿編輯與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