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龍聲
我老家山埡子那邊的餘家灣,新建了個精準扶貧小區,是專為村裡的那些老年單身漢們安排的。山邊公路旁一大排,都是25平米的小單元房,臥室、廚房、客廳、衛生間一應俱全,一共能住十個人。邊上還有一間兩扇門對開的大公用房,大概是預備日後這些老人們「好事」到了停喪設靈堂用的。公路外邊還有一排工具房,也是一人一間,不小,還有公用旱廁和豬欄。豬欄暫時還閒著,這些單身漢門還沒打算餵豬。
那天的入住儀式我也參加了,感覺各方麵條件蠻不錯,明亮潔淨,住著舒服,真為這些單身漢們高興。從此,他們都有了個安身之處,有了溫暖舒適的新家,再也不用住那歪歪扭扭黑黢黢的幹打壘舊房子,再也不用為陰天漏雨大白天老鼠猖獗而煩惱。這個小區離正在建設之中的六柱埡景區很近,緊挨旅遊公路,門前場子也硬化了,前面還有小花壇。一群單身漢住一塊兒怪好,相互之間也好有個照應。以後我有事聯繫他們也方便多了。耳聾的,玩不轉手機的,我可以讓別人接電話後再轉達。
我也不曉得為什麼,我所在的三組(過去叫生產隊),竟然出了那麼多單身漢。他們五官端正不聾不啞能說會道的,為啥會成為光棍兒。這些人都比我大十幾歲的樣子,如今都老了。前幾年還死了幾個,是我幫著安排下葬的,不然來這兒住的還要多一些。第一批住進去的五個人,就有四個是我們三組的。按年齡,他們都能算是我的老大哥,不過其中有一位按老親我該叫他叔。另一位是二組的,年齡最大,老家就在村委會旁邊的坎子上,搭車上街相對方便一些。所以,他在小區住得並不安心,三天兩頭往老房子裡跑,所以只能算是餘家灣小區的半個居民。在這兒常住的,目前實際上就是他們這四個半。
他們這四個半,我再熟悉不過,都常打交道,都能算我的老朋友。早就琢磨著要為他們寫點什麼,可一直沒能動筆,不知從哪兒說起,也怕寫不好。四個半人的故事,真要說起來,話還蠻多的。
這四個半人,我都知根知底,要寫他們,都值得一寫,先說誰好呢?對了,美哥以前跟我同住一個院子,那就先從美哥說起吧。
美哥姓王,屬鼠,四八年生的,小名叫美娃子。他是家中的老大。他媽是我堂姑,他父親後來成了我的伯丈人,他便是我的大舅子。當年我們這山溝溝裡,通婚圈小得很,總是埡這邊的姑娘嫁到埡那邊,上溝裡的小夥子找了下溝的大閨女,王家跟楊家對了親,李家又跟張家是兩親家。關係扯起來蠻複雜,都是「九連環」親戚,三兩句說不清水。那時候還興親上加親,姑老表舅老表姨老表之間都能結婚,只是同姓的家門永遠不能開親。這不,美哥的爺爺奶奶是兩老表開的親,他父母又是兩老表結的婚。真是近親,近了又近。聽說美哥年輕時就不怎麼火色,也說過老婆,還是低山河邊的,走路水牛步子,說話慢慢吞吞的,模樣我還能記得個大概。反正一家人都不怎麼待見她,嫌棄她,美哥對她也不冷不熱的,所以沒過多久便跑了,成了別人的老婆。那以後美哥之所以沒有再找女人一輩子光棍,可能與血統多少有些關係。他這人生來懦弱,缺乏男子漢的陽剛之氣。
弟弟結婚後分家出去過了,美哥只好與年邁的父母一起生活。母親做飯洗衣餵豬,常年吃藥的父親當家,美哥種地做農活。後來二老相繼過輩了,家族上有威望的人站出來說話,撮合讓美哥跟弟弟弟媳合了家,免得他自己做飯。他還是天天種地,做直巴活,啥心不操。在我印象中,美哥不光不火色,還有點身懶。鄰居們平時有啥事請他搭個手幫個忙,他從來就沒爽快地答應過一次,總是磨磨蹭蹭的,能推就推,一副百事不求人的樣兒。美哥不光是家中老大,在整個家族同輩中也算是大哥,所以他架子不小,好擺譜。誰給他幫忙做點啥事,他便認為那是理所當然的,受之無愧。
當年第一次搞登記填戶口本兒,文化不怎麼高的組長把美哥的出生年月搞錯了,弄成了四九年。後來有了五保政策,無兒無女的,年滿六十歲就能享受五保待遇,發個小本本,拿著按月去領錢。我查了戶口冊子,主動幫美哥開證明,好不容易說服他,讓他出錢去重新辦張身份證,把出生年月改過來。他覺得很合算,就聽了我的話,花了一天時間專門去派出所換了個身份證。要不然,他會晚一年拿五保金的。
美哥後來又主動提出來不跟弟媳們一起生活了,要一個人過,自己做飯吃,我總認為跟五保金不無關係。有了固定的五保金,他一個人就算不種地不掙錢也基本夠用,按月去領錢,吃喝不愁,想做就做,想玩就玩,多自在啊。他平時用錢其實也很節省,從不大手大腳,一不嫖二不賭。偶爾遇到幾個人在一起玩玩「上大人」紙牌,來錢也很小,小和一塊錢,大和三塊。我印象深刻,打上大人贏了牌的時候,美哥顯得很神氣,會搖頭晃腦,大喊一聲:自摸!大和!美哥讀過幾年書,認字不少。他愛打上大人牌,還會打喪鼓,看得懂民歌攢本子。他的喪鼓打得其實一般般,卻喜歡擺譜。跟別人一起熬夜打喪鼓掙錢,總是怕吃虧,生怕多唱了一分鐘。別的師傅累了喊著換班,他總是躲躲閃閃,領班的盯上他的臉還不想站起來,於是後來就沒人再來約他去唱喪鼓掙錢了。
美哥最大方的一回讓我好感動。他的二侄女那不滿周歲的寶貝兒子被查出先天性心臟病要去武漢做手術,到處籌錢。聽我說明情況之後,他很快站起來,進屋裡從他那口老是鎖著的舊板箱裡摸索出三千塊錢遞給我,讓我代為轉交。對他來說,這可不是個小數目,是他五塊十塊地慢慢積攢起來的。美哥每月都會按時上街去取五保金,從不耽擱。一趟路三四十裡,每次他都甩腿兒走下去又走回來。村裡有班車,可他捨不得那幾塊錢,拉礦的師傅又很少帶他。搬進小區的時候,別人還有洗衣機冰櫃啥的,而他只有一堆黑不溜秋的桶子、罐子和幾把舊椅子。
人,往往都是活在感覺之中,美哥更是如此。他自我感覺不錯,認為自己蠻有能耐,日子過得並不比別人差。一日三餐,日復一日,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現如今不用像早些年那樣下苦力掙錢,箱子裡經常還有點存款,頭疼腦熱時可以去找醫生打一針弄點藥。這幾年他的耳朵越來越背,不管別人說啥,他都嘿嘿乾笑幾聲,算是回話。
四哥也姓楊,但跟我們不是親家門,派行不一樣。他原先住在天坡,據說他爺爺是個啞巴,來我們這兒安家的歷史並不長。究竟他們的老家在哪裡,家族都有些什麼人,沒人知道,連他們自己也說不清。單門獨戶這一家,跟我們又同姓,便認我們為家門。所以我從小就喊他哥,生的親不如叫的親。四哥弟兄五六個,名字最後一個字用的是「榮華富貴」等吉祥字眼,而實際上是既不富也不貴,名不副實,一家出了仨光棍兒。
四哥三十好幾歲了還沒結婚,前些年曾去中坪一寡婦家呆過好幾年,後來娃子大了卸磨殺驢,他怏怏地回來了。他一向身體不怎麼好,老是齁齁咳咳的,說話接不住氣,不能做重活。他肯定也讀過書,不然不會畫符。我親眼見過他畫的符,筆畫符號繁多,橫平豎直,錯落有致,一絲不苟。我估摸,用毛筆在黃表紙上畫好這一大張我看不懂的符咒,他一定花了很長時間,也挺不容易。他經常出遠門給人畫符驅邪治病,聽說還掙了不少錢。這正應了那句老話,牆內開花牆外香。
四哥比美哥強,會用手機,電話一打就通。我在村裡多年,先是把他弄成低保,後來又轉為五保。都是按照政策來的,但四哥卻對我很感激,總是說我幫了他的大忙,曾步行好幾裡路,連夜將他菜園裡摘的圓滾滾紅燦燦的包瓜和門前銀杏樹下撿的一袋子白果送到我家裡。
從偏遠的天坡搬進小區住上新房子,四哥算是享福了。他有五保金、養老金,還請人把責任田裡都栽上杉樹,退耕還林補助又弄了好幾千塊。有人對我說,四哥這幾年在外面也有相好的,時不時也會為女人花錢,出手大方。這事我也不好當面問他,只是委婉地勸他用錢要節省點兒,要早點為自己準備一副棺材,免得到時候我們措手不及。現在條件好了,以後四哥若是好事到了,我們幫著料理後事,比以前方便多了。交通便利,喊人攏來幫忙也容易些。回想前些年,他二哥三哥過世,都是我們附近的幾個村民代表和黨員操心湊合著辦的後事,很艱難。孤山野窪的不通車,買點東西深更半夜找人扛過去,真不是滋味。我把電話都打爆了,到場幫忙的也就那麼一二十個人,沒辦法只好就近葬在門前埫裡。現在不同了,美哥、四哥他們死後,場面一定會搞得熱鬧些。只可惜,四哥現在不光齁齁咳咳的,腿病也很嚴重,行走搗個棍子,還經常住院。好日子恐怕也享受不了幾年了,他福命有點薄。
區長姓劉,就是我說的那半個。為啥人人都叫他區長,而且一直叫到現在,這根古我也沒怎麼搞清楚。好像是說,他個子高大魁梧,自稱很有官相,一次酒後自封為「區長」——相當於現在的鎮長。一說起太陽山上的劉區長,方圓幾十裡都曉得。區長八十多歲了,很早就享受五保待遇,其實他是有兒有女的。他老家就在村委會坎上,當年不知咋回事跟著父母去了房縣馬裡灣。後來走紅花症,父母先後一命嗚呼。他十多歲便成了孤兒,給人家放牛,夜裡就睡在牛圈樓上。老家的人聽說後很同情,族長約了幾個人找到房縣把他接回來,跟著他大伯一家人一起生活。
劉區長從小是個大肚漢,飯量抵幾個人,也不怎麼機靈,是個標準的二不愣。到了該結婚的年齡,他大伯操心安排他到更偏僻的白果村回龍灣李家當上門女婿,老婆是個啞巴。老丈人也是個忠愚人,又死的早,丈母娘當家。生下幾個孩子後,老丈母嫌棄劉區長,經常頭不是頭臉不是臉的,埋怨他只會吃,沒多大本事,後來區長便撂下老婆娃子一個人回了老家。么兒子七歲多時,區長把他接過來,還起了姓劉的名字,讓他到我們村裡上學讀書,坎上坎下很方便。可小傢伙吃不來區長做的飯,衣服髒了沒人洗,破了沒人補,感受不到家的溫暖,不久又偷偷跑回了回龍灣,仍然是區長一個人過日子。老丈母操心勞碌幾十年,將兩男一女三個娃子拉扯大。儘管都起的是姓李的名字,但畢竟都是區長的血脈。反正在我們村,始終都把區長當五保看待。
區長腦子不大靈活,但很勤快,眼睛一睜便腳不閒手不住,所以日子過得還不錯。反正自己掙自己吃,填飽肚子沒問題。衣服被子也不少,就是不常洗,有些髒。親戚和鄰居們殺了年豬,嫌豬腦殼不好吃,都白送給他。前些年他還在山前嶺後下繩子,偶爾套住一兩隻麂子、白麋子,一個人享受好幾天。而別人都說他把野味搞糟了,好東西沒弄出個好味道。
那還是大集體年代,區長過年時買了條藍滌卡褲子,很愛惜,怕把屁股墩子上的布磨壞了,竟然在長褲子外面套了個白色的大褲衩子穿著上街,惹得好多人攆著看稀奇。那些看稀奇的人誰會料想,幾十年後的今天,大街上的時髦女郎,也有人在長褲子外面套短褲,豈不是跟區長當年一個樣?
搬進小區那天,我幫他找車裝車,發現區長雜七雜八的東西可真不少。衣服被子,箱子柜子,桶子罐子,還有銅老爺檀香爐,光各式各樣的拐棍就有一大捆。小區的房子根本容不下那麼多破銅爛鐵的東西,我請示村幹部後安排人把一些不急用的東西放在村裡的倉庫裡。跟四哥不一樣,區長的棺木早就準備好了,榔木的,八大塊,黑漆鑲堂,很氣派。棺材毛料是他大兒子給弄的,區長出錢請人翻山越嶺從回龍灣扛回來,幾十裡路。木匠、漆匠都收拾停當之後,區長喊我們幫忙抬進屋裡,然後用舊床單和塑料布包得嚴嚴實實,這次也暫時抬進了倉庫。
一輩子下苦力的人,身體總是說衰就衰。區長這幾年下山也快,前列腺出了問題,成天掛著個尿袋子,吃虧得很。那天一覺醒來導尿管堵住了,他憋得哭爹叫娘,天不亮打著停電寶往鎮上趕,半路上實在走不動了,歪在路邊直哼哼。上班路上遇到他之後,我急忙下車打電話聯繫衛生院的救護車,醫生和護士趕過來在車上為他接通了導尿管,他才停止哭叫。
前幾年他還去過遠在宜昌的大兒子家,幫著收包穀砍黃豆,今後恐怕不可能再去了。搬家的第二天,他提著一包健力寶和黃鶴樓煙來村辦公室說客氣話表謝意,對我們說他小兒子最近來看過他,飲料和煙都是兒子給買的。我連忙給他遞煙泡茶,謝絕了他的禮物。劉區長還有一個雷打不動的規矩,每年清明節必定去房縣馬裡灣給父母上墳插青,甩腿走的,一去一來需要好幾天。
三組的幾個五保之中,老李的年齡跟美哥、四哥差不多,但我得叫他二叔,因為楊家和李家是老親。二叔是從村委會的宿舍裡搬進小區的,因為之前他在村裡負責做衛生,住在村裡,老屋早塌了。一開始他死活不肯去,說去了小區上街要遠一些,不方便。直到那天下午向我請假去仔細端詳了小區的裡裡外外,他才同意去,說那房子住著蠻舒服。屋裡吊了頂,臥室廚房分開,還有衛生間,龍頭一開水譁譁流。二叔不光有五保金、養老金,還有一份兒工資,對比別人闊氣多了。他買的衣服鞋子都比較值錢,手機也換成了智能的,還有個平板兒,天天晚上偎在被窩窩裡看電視劇。他本來早就買的有洗衣機、液晶電視和冰箱,搬家時又買了嶄新的溫室火籠,安裝了電熱水器,牆上掛著領袖像。
二叔也是有故事的人。年輕時很少在生產隊幹農活,經常被派出去上專班,進過民兵團,修過電站,支援過「三線」,谷城、南漳都去過,還在襄陽軸承廠呆過兩年。他文化也比別人高,能看懂麻衣相之類的書,當年還給教學點女老師寫過情書。不過大家都感覺他神經有些不太正常,總是神神叨叨的,對誰都心存戒備,走到哪兒都說有人在害他。
在村裡住的時候,緊挨著我的宿舍。他出門一把鎖,連去丈把遠的拐角處上個廁所還要把門鎖好才放心。那天上午十點多鐘,他氣衝衝地來辦公室找我,說有人靠待他,把他的門鎖搞壞了,咋都開不開。我好歹不相信,而他說早上還是好好的,肯定是哪個王八蛋使的壞,硬是要我去看看。我只好放下手頭的事,過去一看,門大開著,他正在屋裡喝水。問他咋回事兒,他抿著嘴痴痴地笑,說剛才開的根本不是他住的那道門。我真是哭笑不得,別人的門,你的鑰匙當然開不開,還說人家在害你。他的存摺藏得很緊,有時候塞得連他自己都無法找到。在村裡上班那幾年,他跟人發生過好幾次爭執。後來我聽他大哥說,他十幾歲時得過一次腦膜炎,高燒過後留下後遺症,才變成了這個樣子。據說他在襄陽軸承廠工作時,家裡曾給他找過對象,還訂了婚,也是低山河邊的,不過相貌平平,他看不中,說不要就不要了。再後來,不是他看不上別人,就是別人看不中他,高不成低不就,只好打光棍兒。如今成了五保,國家發錢,過年有新衣裳新鞋子,住院看病不要錢。他逢人便誇耀,得意都寫在臉上。他身體不錯,沒啥大病,也勤快。還沒正式搬進小區,他就已經在忙著收拾菜園了。他算得上是四個半中的貴族。
老周也是弟兄五六個,他是老二,我叫他二哥,以前住在天坡埫。遠不說,還是個老陰坡。別的弟兄都有兒有女,就他一個沒結過婚,可能跟他的忠厚話少有關。他做事很踏實,就是說話嗚隆嗚隆的,不過細聽不清,走路也慢踏踏的。當年他父母操心,請媒人說過我家對門的啞巴表姐。表姐雖然不會說話,卻很勤快,針線茶飯都不錯。對方已經有了口氣,但周二哥卻不同意,說一輩子連話也說不上一句。本來他的條件就不怎麼好,人又只有那個樣,不知不覺也成了光棍兒。
周二哥確實勤快,一年四季在田裡忙活,莊稼捯飭好了出去打山貨,挖黃姜找白芨,掙一分錢攢一分。抹牌賭博他不會,抽菸也是揀最便宜的買,沾花惹草他好像沒那個膽兒。父母都過世了,弟兄分家,他一個人單獨過。年年糧食收的多,有空便去礦山做小工。每年臘月還殺一頭幾百斤重的大肥豬,逢年過節還接一大幫人來家裡吃飯喝酒。他怕做的飯待不出去客,還提前請嫂子弟媳們來幫忙。剛拿到低保證那會兒,他正月初一還給我放過鞭,留他吃飯他不吃。
如今日子過得好了,吃喝不愁,還攢了些錢,可老周覺得一個人很寂寞,很羨慕別人出雙入對的。去年我啞巴表姐的丈夫肺結核發作死了,周二哥不知哪裡來的勇氣,竟天黑摸到她家,又比又劃,表示要跟啞巴一起過。啞巴表姐很能幹,還沉浸在喪夫的悲痛之中,當時火冒三丈,氣得兩眼發橫,連推帶搡,硬是將老周趕出了家門。
搬進小區不久,老周的門反鎖著,一連兩天沒開。四哥、美哥他們幾個感覺不對勁兒,翻窗進屋,只見老周蜷縮在床前地板上,已是奄奄一息,他烤炭火中毒了。村裡接到電話趕快安排車把他送進鎮衛生院,同時還查出一些別的病,很嚴重,後來又轉到縣城,轉到襄陽。大醫院裡有些費用不能報銷,花了不少錢,幸虧七八個侄男侄女湊錢替他辦了出院手續。剛出院時他自己還做不了飯,手腳不聽使喚。弟兄幾個輪流把他接到家裡端茶遞水伺候,過年也跟他們在一起,幾個月後才讓他回小區。
小區裡的這四個半,以前相互之間關係都不錯,見了面親熱不得,同病相憐。可住到一起之後,竟然也來村裡找幹部解決矛盾,他們之間發生過好幾次磕碰。看來,這個新組成的大家庭,成員們之間也需要磨合。但是我相信,磨合期之後,他們一定會把日子過得更好,也會更懂得珍惜。
作者簡歷 :楊龍聲,保康人,襄陽市作家協會會員。曾為縣高考狀元,因高度近視而無緣大學校園,回家種地燒炭,憂鬱低調。任民師十餘年,後進入村辦。善寫豆腐塊兒,間或冒個泡兒。大半輩子忙碌平庸,唯讀書寫字痴心不改。
來源:襄陽作協
作者:楊龍聲
原標題:《扶貧小區裡的四個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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