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的冬天比往年的冬天要寒冷。十二月份的天氣比數九天還要嚴寒。
母親病了,感冒了,加上原來就有的哮喘老病,母親這次感冒嚴重的多,晝夜不停地咳嗽,發燒,折磨的老人家身體十分虛弱。
即使這樣,母親還要照看癱瘓在床的父親。我對母親講,去住院治療吧,我已經在鐵路醫院聯繫好了床位。母親執意不肯,說:「我住院了,誰照看你爸呀!」
就這樣,靠吃幾片常用藥又支撐了幾天,12月16日,母親病倒了,小妹妹趕緊把母親送進內蒙醫院呼吸內科住院。我忙於工作,妻和弟媳在醫院陪護。
17日,我分身趕往醫院看望母親。
母親緊閉著雙眼躺在病床上,頭髮零亂,嘴唇乾而蒼白,顯得十分疲憊。正在打著點滴,液體怕光,用黑布包裹著,液體滴的速度很慢。
母親不知道她的兒子來看她,嘴裡不停地反反覆覆說著同樣一句話:「我要找我媽!」,「我要找我媽!」······
大約六點多鐘,大夫通知,把母親挪到搶救室去,妹夫與我在搶救室安頓好母親。
搶救室此時此刻只有我們母子二人,點滴靜靜地一點一滴地滴著,屋內靜極了,母親在昏睡中依然反覆說著「我要找我媽」那句話。
我坐在床邊,默默無語,替代不了母親的痛苦,更沒有妙手回春的本事減輕母親的病的折磨,只能用溼毛中擦擦母親的額頭,用棉球醮點水溼潤一下母親乾裂的嘴唇。
大約七點多鐘,弟弟來了,我向他說了母親的病情。不經意間,弟弟說,你看母親嘴裡吐出什麼來了?我用衛生紙正在擦母親吐出的汙垢,突然間,母親一張口,吐了一大口血,血把母親的假牙也衝出來了,我一邊擦拭流血,一方面讓弟弟去叫大夫。
大夫先打強心劑,又作電擊心臟,母親沒有任何反應,大夫說,準備後事吧!我見點滴還在不停地滴著,對大夫說,人還沒去世,大夫您再搶救搶救吧!
大夫說,人剛離世,身體還沒僵硬,節哀吧!
我和弟弟楞住了,呆呆地立在那裡,不能接受母親離世的現實,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不知站立多久,弟弟說,我去買裝老衣,順便通知一下妹妹兩家人。
搶救室只有我和母親還未冷卻的身體,我看著母親的面容,似乎白淨了,也舒展了,大概是母親了卻了人世間的苦難,安祥了吧!我積蓄在心中的悲痛一時迸發,撲鼕一聲,長跪在地上,向母親叩了一個頭,聲嘶力竭地喊了一聲:媽——
有人說,人是有靈魂的,人剛過世,靈魂還在屋中徜徉。倘若這是真的,母親一定會聽到她的兒子叫的最後一聲「媽媽」。

料理完媽媽的後事,我不知怎麼回的家,只記得,家中那隻石英鐘停擺了,時針和分針分別停在19時15分。
1996年12月17日19時15分,我的母親睡著了,永遠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