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 楊舒鴻吉編輯 | 劉素楠1
6月10日,虹橋國際經濟論壇高端對話專題活動在國家會議中心(上海)舉行。上海 WTO 事務諮詢中心理事長 王新奎在會上表示,中國會長時間處於轉型階段,一方面全球供應鏈在調整,原來大規模低端的,以加工、組裝為特徵的供應鏈分工會逐步轉移出去;另外一方面,中國在全球價值鏈當中會實現進一步升級。
他同時指出,在這個過程當中,中國企業不能離開全球供應鏈。所以,在目前不確定的國際環境下,如何建立一種新的、和全球供應鏈有機聯繫的制度安排,是當務之急。這不單單是疫情當下的問題。
會後,他接受了界面新聞等媒體的採訪,以下是採訪內容節選。
攝影:楊舒鴻吉記者:近年來,供應鏈、價值鏈正在發生轉變,您怎麼看待現有的全球供應鏈、產業鏈的這些變化?對中國有哪些影響?
王新奎:在前20年的全球價值鏈革命以後,供應鏈布局和生產布局主要是在中國,這也是促成我們前20年經濟高速增長一個主要原因。但是從全球來看,全球價值鏈發展很不平衡,因為很多國家沒機會享受到全球化的紅利。
此外,發達國家特別是在美國造成了產業共同化,因此出現了非常激烈的社會矛盾,使得民粹主義、民族主義泛起。從根本上來講,這種共同化是對我們不利的。
第三,從長遠來講,現有的全球產業鏈布局、供應鏈布局和市場布局不利於我們的產業升級。外貿企業停留在賺「加工費」的層面,不做研發,不去做市場營銷、品牌,只賺取薄利。這些都不利於我們的產業升級。
記者:未來,全球供應鏈、價值鏈會如何發展?對中國有哪些啟示?
王新奎:全球供應鏈、價值鏈總的來說會朝區域化方向發展。今後的供應鏈越來越收縮,比如說歐洲一塊,東亞一塊(包括中日韓、東協、印度)、北美(包括美加墨)一塊,一共三塊。
疫情以後,供應鏈安全問題成為各個國家政府、跨國公司考慮的問題。短期來說,對我們中國的影響是很大的。
當然,我們也不可能去走美國這種全價值鏈的道路,因為我們沒有條件,我們也沒有必要。
面向未來,我們仍要把滿足國內需求作為發展的出發點和落腳點,加快構建完整的內需體系,逐步形成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項目促進的新發展格局,培育新形勢下我國參與國際合作和競爭的新優勢。
當然,我國在過去過度依賴國際大循環,因此產生了供應鏈安全問題。華為就是個供應鏈安全問題的典型例子。我們的糧食、能源同樣面臨供應鏈安全問題。
記者:我們要實現和全球供應鏈相連接,應該完成哪些制度性安排?
王新奎:千萬不要認為我國能實現全供應鏈或者全價值鏈,搞封閉式的自主開發,這不可能,而且不符合規律,即使做起來也沒有任何競爭力。 所以我們一定會採取政策措施來保持企業對全球供應鏈暢通的需求。
麥肯錫報告中提及全球六大創新行業,包括化工、汽車、計算機、電子、機械和設備、電動機、運輸設備。這六個行業一定需要全球供應鏈,不可能脫離全球供應鏈進行自力更生、全部自主開發。
那麼,這些企業對全球空間的需要,要打通、暢通渠道。進博會就是一個很重要的平臺。
企業參加全球供應鏈的整個架構組織,除了用生產布局的辦法來解決,另外一個重要的辦法是貿易。
記者:近期公布的海南自貿區實施方案中,提到了「零關稅」跟「零壁壘」,我們之前一直在講說目前全球貿易談判中間實現三個「零」(記者註:零關稅、零補貼、零壁壘)。現在我們突破了兩個「零」,是不是意味著我們要朝三個「零」的方向去推動貿易談判?我們還需要做哪些探索?
王新奎:貿易自由化在 WTO關貿總協定的表述是「把政府對於貿易的管制限制在各成員方約束約定的範圍裡面」,這才是貿易自由。
貿易自由化不等同於沒有監管。三個「零」的根本原則是簡化和提高政府對貿易管理的效率。
在上海自貿試驗區推出的「負面清單」就是「零」的一次好的嘗試,告訴企業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目標是儘量減少,趨近於「零」,但不可能永遠是「零」。因為在跨國貿易匯總,衛生檢驗檢疫、質量技術標準、邊境管理是必須存在的門檻,不然國家就不存在了。
記者:剛剛也提到了要將國內循環作為主要的抓手,從內需的角度來看,疫情期間,保就業和保市場主體之間,我們該如何選擇?
王新奎:這其實是一個問題,沒有了主體哪來的就業。新冠疫情導致企業供應鏈、資金鍊中斷,這個時候你要想辦法保住企業,如果再不準企業解僱工人,不準企業降薪,那最後市場主體和就業都保不住,最後企業都逃走了。
而且,現階段的主要目標是保持企業運轉暢通。企業在市場競爭過程當中,肯定要減少崗位,因為要提高效率。那麼這時候怎麼辦呢?這就是市場經濟的最根本難點,就是個別企業的有計劃狀態和整個市場的無政府狀態之間的矛盾。
此時,就要用各種宏觀經濟政策去保就業了,比如上馬基礎設施建設以及失業救濟等舉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