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過去的2020年,是歷史上最多災多難的一年。
在這一年裡,全世界的人類都遭遇了肆意蔓延的新冠肺炎疫情,還有山火、蝗災等各種自然災害,隨時準備著把人類推向危險的境地。
然而,在75年前,世界上還有一座更加令人髮指的人間地獄,死亡每天都在上演,直到今天人們依舊談之色變。
這就是奧斯維辛集中營。
「死亡工廠」奧斯維辛
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納粹德國在波蘭設立了上千座「勞動營」和「滅絕營」。奧斯維辛集中營就是裡面最大的一座。
根據路透社和英國廣播公司公布的數字,從1939年建立,到1945年蘇聯紅軍解放,奧斯維辛先後關押過數百萬人,有400多萬人在這裡慘遭殺害,「死亡工廠」的稱號由此而來。
尤其是奧斯維辛的二號營房比克瑙,是「最著名的滅絕營」,以毒氣室大規模屠殺出名。據資料記載,大約有96萬猶太人、7.5萬波蘭人和1.9萬吉普賽人在這裡遇害。當時,每天運送到這裡的囚犯人數太多,納粹甚至修了一條直通毒氣室的鐵軌,以提高運送速度。
每天火車都會運送來大量囚犯,由納粹挑選,青壯男力發配去幹活,老弱病殘、婦女兒童,就被送去毒氣室屠殺
納粹們還從囚犯中抽調身強力壯的男子組成特遣隊,讓他們每天負責處理屍體。有的直接拉去焚屍爐燒了,有的從毒氣室運回來,還要拔下屍體的假牙,剃光女屍的頭髮,操控分屍機器。
這種自相殘殺的慘境無時無刻不刺激著納粹興奮的神經,從而製造出更加慘無人道的屠殺。
屠殺的數量太驚人,焚屍爐承載不了這麼多屍體,乾脆挖坑直接焚燒
在1944年前後,納粹對奧斯維辛集中營的屠殺達到了非常瘋狂的程度,每天都有大約6000人被殘忍殺害。
1945年1月27日,蘇聯紅軍解放奧斯維辛集中營,在營中發現了1.4萬條人發毛毯,以及納粹德軍沒來得及運走的7.7噸頭髮……
奧斯維辛,是上百萬屍骸堆積的「人間地獄」,也是猶太人永遠的「噩夢」。
文學作品中的人間地獄
這些年,描述納粹暴行的文學藝術作品從未缺席。
史匹柏的電影《辛德勒的名單》,講的是克拉夫特大屠殺。
圖源電影《辛德勒的名單》
驚慌失措的猶太平民躲過了白天的大屠殺,卻在寂靜的深夜被德國士兵從床板下、箱子裡甚至鋼琴中被搜捕出來。
皮靴聲、翻箱倒櫃聲、槍聲亂成一片,而就在這樣的嘈雜聲中,一個納粹軍官「忙裡偷閒」彈起了琴,兩個士兵一邊條不紊地殺人,一邊悠閒地談論:「這是巴赫?」
「不,這是莫扎特。」
德國作家本哈德·施林克的《生死朗讀》中,講述了集中營看守員漢娜,每天讓女性犯人為她朗讀偉大的經典作品,然後,又毫無惻隱之心地將這些朗讀者一個個送進「滅絕營」。
圖源根據小說改編的電影《朗讀者》
兩部作品都提出了一個相同的問題:這些殺人成性的納粹,是怎樣在保持精神潔癖的同時,又麻木不仁地殺人?
荷蘭作家埃迪·德文德(Eddy de Wind)在回憶錄《最後一站:奧斯維辛》中給出了答案:我們所屬的這個物種,生來就是殘忍的。
作者埃迪·德文德
埃迪和妻子弗裡德爾一起被遣送到奧斯維辛集中營。因為他是醫生,得以被挑選出來,做一些相對不那麼繁重的工作,處境比無數遇難者好得多,他目睹了整個集中營裡的殘酷真相。
埃迪在集中營裡工作
他對奧斯維辛集中營的地形了如指掌。奧斯維辛由30多個營區組成:一號營區是他自己所在的營,比克瑙是滅絕營,莫諾維茨加上布納的工廠,還有很多煤礦和農業的勞動隊,這些加在一起,共有25萬多名工人。司令部和行政管理部負責管理所有的工人和材料。
比克瑙營的生存環境
然而,奧斯維辛更像是一個大型的屠宰場,只不過宰的不是牲畜,是人。
它的工廠和礦場是上西裡西亞工業區的重要部分,勞動力比世界上任何地方都便宜。他們不需要工資,也基本不吃什麼東西。要是被累垮了,就直接拖去毒氣室。
醫生們如果發現集中營裡的囚犯營養不良,需要額外補給,就會把他列上名單。在名單交上去的第二天,這些可憐人也會被拉去毒氣室。
除了重體力勞動外,猶太人還被納粹用來做異想天開的實驗:在尼希敘特的營,黨衛隊上級小隊隊長把三男三女關在同一個屋裡好多天。他把他們的衣服全脫光,仔細觀察他們都做了什麼。他把第一個男人餵得飽飽的,讓第二個正常吃飯,第三個什麼都不吃——他想看看食物對性能力的影響。
還有一個黨衛隊隊員,找出來三個男人,給了他們一包粉末,衝在咖啡裡。過了一會兒他們睡著了。兩個人再也沒醒過來,第三個人36個小時之後醒了。他做這個實驗的目的,只是因為他晚上睡不著覺,在藥櫃裡面找到一些藥,但又不敢吃,乾脆找幾個囚犯做「科學實驗」。
1943年的秋天,黨衛隊決定在一天之內將18000名猶太人全部「收拾」乾淨。
他們挖了一個巨大的方形散兵坑。在坑的一邊,人們把衣服脫掉,走到角落,在那裡被槍殺;機關槍的聲音和受害者的哭聲亂成一片,可在另一邊,卻有由50名囚犯組成的樂團在演奏音樂,音樂聲直接淹沒了戕害的聲音。
這部作品寫盡了人性的殘忍。作者用自己在奧斯維辛集中營裡長達16個月的親身經歷,告訴世人,在那段生不如死的時間裡,他和其他囚犯是怎樣忍辱偷生、苟延殘喘的,每天都面臨著繁重的體力勞動、微薄的食物、少之又少的休息時間,以及隨時都會降臨的死亡。
這是世界上唯一一部在奧斯維辛集中營裡創作完成的作品。正是這種在暴風中心寫作的真實性和即時感,使這本書顯得與眾不同,它客觀公正地記錄下當時的殘酷情境,為後世學者研究集中營大屠殺提供了詳實的一手資料。
在萬劫不復的歷史中倖存
浩劫的倖存者往往能從一個記憶轉向另一個記憶。
1945年7月24日,埃迪返回荷蘭,奇蹟般地與妻子弗裡德爾重逢,兩人勇敢地重啟生活。然而由於戰爭的創傷太過嚴重,在離開奧斯維辛12年後,兩人還是遺憾分手。
埃迪和弗裡德爾(Eddy and Friedel de Wind,前排正中間)是奧斯維辛集中營裡倖存的夫妻
用另一個集中營的倖存者,2002年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凱爾泰斯·伊姆雷的話說:「集中營沒有倖存者。我們都是集中營永久的囚徒。一個人要想活著離開集中營就必須穿過地獄。」
如此看來,埃迪也是永久的囚徒。無論他與「奧斯維辛」相隔多遠,它永遠是他生命中的包袱,也是所有倖存者的包袱。
1945年3月,蘇聯紅軍佔領奧斯維辛集中營,抓住了來不及逃走的納粹德寇,解救了還未被德寇殺掉的少數倖存者。
蘇聯紅軍對倖存者們說:「現在,你們想對這些法西斯做什麼都可以。」然而,沒有一個人撲上去,為自己和其他受害者報仇,他們甚至沒有去碰德國人一個手指頭。
這是在醜陋不堪的奧斯維辛集中營裡,依然存留的一絲人性光輝。
「在這野蠻的人間屠宰場,仍保留有微弱的文明曙光,這就是我們說的人性。」圖源電影《布達佩斯大飯店》
如今,當我們通過一部部文學作品,徒勞地想像著當年那些生活在煉獄中的猶太人,是如何被驅趕著走向絕望與死亡時,千萬不要把自己當做一名旁觀者。
人類是生活在同一個星球上的命運共同體,在一些陰暗的角落,在各種各樣的藉口下,對無辜者的殺戮仍在繼續。我們要做的,就是面對這個不完美的世界,讓自己的人性之光閃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