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州河42公裡岸線貫通之際,澎湃新聞·視界邀請6位攝影師,以一周時間觀察流經上海城區的六段改造岸線,黃浦、虹口、靜安、長寧、普陀、嘉定。通過圖與文,我們看到蘇州河中的新與舊,改變與堅守,個人與群體。
河邊的人。本文圖片 高徵家在蘇州河高徵/廣告人、自由攝影師
我的家在普陀區,東面是靜安區這些高大上的地方,西面則是發展相對晚一步的嘉定區,市中心與郊區在這裡得以相會。南面有一條蘇州河,從東向西,把我們和「市中心」分隔開來。我這次想從這段蘇州河展開,記錄些在這同一條河流上,東西兩邊(十公裡不到)的差距。
拍攝計劃是,第一天從普陀區的最西面,與嘉定的交界處開始向東行走,沿著蘇州河順流而下。當我跟著手機導航抵達普陀區蘇州河起點的時,發現那裡的步道還在修建中,工人們忙著運送水泥石沙、搬運綠色植物等。天藍色的塑膠步道一到嘉定區段就變成了灰色的水泥地,或許還在施工階段,兩區沒能完全無縫對接,我不相信嘉定區那邊這般到此為止。
沿岸步道。
河邊的人。
水上的景色。沿河的風景還有上世紀留下來的舊痕跡,除了一些新修的建築尚未投入使用和零零散散的老年人,剩下銀灰色的天空。我沿著漂亮的步道漫步蘇州河畔,結果步行不足十分鐘就發現藍色的塑膠道上矗立著一堵高牆,原以為自己走錯了路,但是看到鍛鍊的阿姨們向牆側快走又折返,於是我確定,她們已經習以為常:這裡無法通過。我詢問附近的保安,他告訴我必須繞路才能繼續前行,於是我租借了一輛共享單車,從雲嶺西路開始右轉至千陽南路到底的蘇州河邊,繼續沿著步道行走,途中新舊交融。蘇州河42公裡岸線貫通,任重道遠,又近在眼前。
河邊的人。
沿岸步道。
窗與窗。順著這條路走,是一處巨大的舊改工地,零星的幾戶人家將被廢墟吞噬。枯黃的土地荒草叢生,新建的樓盤從裡面「長」出來,拾荒的人在這裡面尋找著屬於他的寶藏。城市的新與舊,崩潰與新生,毀滅與重組並置在同一視野中,靜止不動又始終相互轉化。廢墟是人為的,它是為了新的夢想與野心而埋葬了舊的夢想與野心的產物。面對這片城市中的曠野之地,既刺激又擾亂心緒。第二天,我乘坐地鐵至隆德路站,上海印鈔廠就在這裡,從此處出發沿著蘇州河向市區前進,安好的景象和秩序讓人感到有些沉悶又充滿期待。一路上都是差不多的風景:枝繁葉茂的綠樹、精心裝點的公園、昂貴的樓盤和河邊跑者運動外衣上Lululemon的logo,一切都符合這座城市標準的中產形象,但這所有的一切——穩定,美麗,像電影中的一幕幕人造場景,少了一份從前那種過日子的市井氣息。
河水流淌,兩岸風動,時光在這裡兜兜轉轉,留下傳奇無數嘆息無數。如今,蘇州河越來越不像我記憶裡那條臭哄哄、髒兮兮的黑色河流了,上世紀那些曾經跟隨駁船進入上海的外鄉人,隔岸望去,他們皮膚黝黑,牙齒倒顯得異常的白,這是視覺印象。他們笑容淳樸,偶爾還揮手向我打個招呼,這是情感記憶。在今天,這些都令人倍感親切又陌生。我常懷念他們憨厚的,敞開懷抱歡迎著城裡每一個人的樣子。走到蘇州河普陀區的最東邊,我忽然想起前一天在西邊看到的景象。
河邊的人。
沿岸步道。
沿岸景觀。
沿岸景觀。最後一天,我還是從隆德路出發,向西走完最後一段路。體驗和第一天類似,步道時有時無,許多地方剛剛修建完成,走到華東政法大學,便是這一段路的盡頭。我詢問小區保安,想沿著蘇州河道拍一些照,他說目前還不能進去,只能從小區外繞路到河邊。我折回到大馬路上,從凱旋北路橋下的光復西路繼續前行。傍晚時分,當我站在普陀區光復西路這一側尚在施工的水泥道路上,望向對岸的長寧區修繕完好的步道,人們在上面跑步、散步遛狗十分愜意。我跟我父親說起蘇州河和我拍的照片,他隔著屏幕看了好久——到底是變了。
住宅。
河邊的人。
沿岸景觀。
河邊的人。
住宅。
住宅。
河邊的人。
沿岸景觀。【後記】與磅礴的江水不同,蘇州河曾與在周邊生活的人們息息相關,她承載過居民家中一部分生活空間的功能,也曾擔負過許多人的買賣生計,是一些人漂泊的住所,也是工廠傾瀉廢棄物的出口……熙攘、繁忙、雜亂甚至骯髒;然隨歲月變遷,城市功能改造提升,她亦要轉變,試圖成為更多人走進和了解上海的「會客廳」。
有人悵然,那些留在時光裡的氣味註定要被帶走;有人懷想,她的更新會帶來新的氣象; 也有人想得通透,新的東西終會成為舊的記憶……哪怕是同一條河流,同一段河岸,在每個人眼裡都是不同的,河流則包容了這份差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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