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簡介
何頓
長沙市人,大學本科畢業,下過鄉、當過教師等,現為湖南省作家協會副主席、長沙市文聯副主席、長沙市文聯專業作家,中國作家協會會員。
主要作品:中篇小說集《生活無罪》和《流水年華》等;長篇小說《我們像葵花》《黃泥街》《就這麼回事》和《湖南騾子》等。
曾多次獲得各項文學獎,長篇小說《黃埔四期》獲第二屆路遙文學獎;《來生再見》獲中國作家第七屆鄂爾多斯文學獎大獎,同時獲湖南省第六屆毛澤東文學獎;中篇小說《青山綠水》獲2012年至2013年《中篇小說選刊》「雙年」優秀中篇小說獎等。
圖書簡介
《幸福街》
作品講述了生活在幸福街的兩代人,在歷經特殊時期到改革開放近半個多世紀的歲月中,他們的遭際和情感的故事。通過小人物的命運遭遇,廣闊而深刻、真實而生動地反映了中國當代的社會變遷。
3月1日,由湖南文藝出版社舉辦的「何頓長篇小說《幸福街》研討會」在北京召開,來自全國各地的近20位評論家圍繞何頓寫作及其新作《幸福街》展開討論,評論家認為何頓的寫作經驗和悲憫情懷讓《幸福街》呈現出了「一部優秀的現實主義經典作品」的氣象。
《幸福街》通過勾勒新中國成立後幸福街兩代人的命運遭際,全景式展現了新中國成立七十年來普通人的生活、思想、命運境況與時代風雲激蕩的歷程。
寫《幸福街》這部書,何頓坦承自己「動了十幾年的心」,他一直想寫他們這一代人的故事,但一直覺得自己這一代人還有很多可能性,還不到動筆的時候,後來經過了生死沉澱,他才生發了寫這本書的強烈願望。
對於一個作家來說,最大的考驗是保持自己的特色,而不是一味地幻想突破。從《生活無罪》《我們像葵花》《就這麼回事》《無所謂》《荒原上的陽光》《湖南騾子》到《幸福街》等,光是長篇小說就有十多部,何頓用自己超常的毅力和耐力,不負於「作家勞模」的美譽。但這個稱號不只是對他的高產,更是對他每一部作品都能保持高品質的褒獎,他的每一部作品,都是為「卑微的人、大寫的歷史和血性的土地」立傳,都是「他的思想、精神朝向大地、朝向歷史的一次次映射」。
評論家李建軍認為這是難能可貴的,「因為現在整個當代創作,流行一種非歷史化,跟現實嚴重脫節的現象,很難看到我們自己的生活經驗和生活歷程。而《幸福街》深刻地還原了時代的風貌。」
我們這代人要好好總結一下
記者:請談談《幸福街》的創作緣起。
何頓:我40歲之後經常走一些地方,有個想法,我們這代人要好好總結一下。40歲的人還是有衝勁的,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但2015年,我得了一場好大的病,在醫院的一個黑板上,寫著我的真名:何斌,直腸癌。我天天望著,不知道還能活多久,覺得不找點事就荒廢了,於是開始寫《幸福街》。
記者:書名為什麼叫作「幸福街」?
何頓:因為健康就很幸福,活著就很幸福,健康問題沒到我身上的時候我想都不想,我在文聯體檢的時候,身體各項指標都是最好的,結果得一個這樣的病。我病的時候躺在醫院,就想寫個小說,對自己這代人做個總結。起心是1998年,寫一個這代人的故事。但那個時候,這代人很年輕不能總結,總結要到60歲的時候,基本上就定了,我就想死之前把這個寫了。
記者:寫《幸福街》最初想到的是哪個人物?這本書主要寫了哪些故事?
何頓:回想我的青少年時代,突然想起「林阿亞」,一個妹子,我還記得畫過她,夏天畫過,穿著短袖的確良,當年我追過她,她不喜歡我,沒辦法。人生病的時候,除了老婆照顧我,我腦袋裡就出現這樣一個人物。
《幸福街》我寫了三組人,一組是林阿亞和父母,這組人是在「文革」中受到衝擊;另一組是哥哥姐姐們,鄰居的哥哥姐姐們當紅衛兵,衝擊別人;第三組就是我們自己這代,我們當時還在上學。通過三組、兩代人講述那個年代的故事,我是這樣想的。
記者:您的很多小說涉及人和時代的關係,《幸福街》也是這樣,其實是寫兩代人在這幾十年的發展,是否想到他們的人生軌跡、人生經歷折射了這個時代的發展?
何頓:開始沒想,創作中意識到就是這個時代。我覺得我是一個時代的記錄者,就是一個書記官,把時代中的人物準確把握住就非常了不起。
讀巴爾扎克的小說就知道19世紀是怎麼回事,讀狄更斯的小說《霧都孤兒》,就可以看到英國那個時候人性殘忍的地方。生活中有些東西就是那個年代出現過的,每個時代作家有不同的追求,有的講究現實主義,以現實題材為主,同時去把握現實、思考現實中的人物,我甚至想,即使百年後,我死了之後,那個年代的讀者,手裡捧著一本《幸福街》,就知道湖南的生活就是這樣,人家能夠從我的作品中還原,不知道這個願望做得到不。
不當畫家當作家
記者:《幸福街》裡是一代人的群像,寫作中你最喜歡,特別著力的是哪幾個人物形象?
何頓:寫三組人父母那一輩,對周蘭琢磨很多,她的命運很坎坷,老公被認為是國民黨軍統特務又被判刑。把她寫得很複雜,開始寫得很簡單,但是有人提出來說,她應該有很複雜的心理變化,應該去揣測。
第二個是林阿亞,雖然我是在看病時想到這個人物,但這個人物花了我很多心思,包括她去領骨灰,我曾經想去掉這個章節,一個小女孩父親被認為是反革命,母親關在監獄。當她領骨灰的時候,突然骨灰盒摔到地上,她對著骨灰喊爸爸,我自己眼淚都出來了。
第三個人物是何勇。他是「文革」中玩著長大的,那個時候我也沒讀書。我讀大學的時候覺得沒文化會被淘汰,沒文化當不好一個畫家。我想著要去讀名著,我在「文革」中長大,父親又被打倒,我看到雜誌寫的不怎麼開放,我覺得我可以去寫。那個時候我父親恢復工作在教育學院當副院長,那個圖書館的管理員是個女的。那個女老師曉得我爸爸是副院長,說:「你看到什麼喜歡的書去拿。」她還給我一個網袋子。那幾年我放肆讀書,就改變了命運和興趣,本來想當個畫家,結果經歷這麼多事,我也可以當個作家,作家更可以表現自己對時代、對幾代人的認識,畫畫不足以表達我的心聲和內心的感慨。
我寫何勇也是這樣玩大的,通過努力改變了命運。何勇是派出所所長,和林阿亞談過戀愛。林阿亞考上大學走了,她是他奮進的力量,何勇讀書,讀函授,任何一代人還是有走出來的路,那一代人就走出來了。
何勇的崗位很平凡,他在自己的崗位、家庭中扎紮實實地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當自己該當的角色,作為派出所所長,他受過很多誘惑,能夠保持初心特別可貴。
記者:《幸福街》裡的女性特別出彩,比如林阿亞、周蘭、趙春花,您在塑造這些女性形象的時候是不是有特別的情感?
何頓:我住的那條街確實有幾個很漂亮的妹子,陳漫秋就是用她的原名,她比我高一屆,還是舞蹈隊隊長,教我們跳忠字舞。我爸爸到教育學院後我家搬走了,多年不見。我生病時想到這些形象,不但想到林阿亞還想到陳漫秋,我塑造人物的時候很小心,我曾經寫得很黑暗,但我不能這樣看待心目中很神聖的女孩子、我青春時期的偶像,後來有人提出保持美好的形象,不要破壞,於是陳漫秋這個形象有比較大的修改。
我寫林阿亞和何勇的愛情故事,何勇為林阿亞做過好多事,幫過好多忙,但何勇和林阿亞最後沒有結合。因為林阿亞在上海,他在黃家鎮,他們要組合在一起太勉強了,你要按照一個人物內在的性格和邏輯去寫。再美好的初戀還是要分開。
記者:這本小說是2018年重點扶持小說,曾經請全國最好的批評家來改稿、提意見,有的意見非常尖銳,書稿進行了四輪大的修改,這個經歷也是您創作中很少有的,您在修改中最強烈的感受是什麼?
何頓:如果這個小說不是發給評論家看,不修改,去年5月份就出來了。省作協很關心,文聯很關心,想要我打造一部經典作品,我就朝這條路走走看。我回去以後,吃飯也反思意見,散步也思考意見,周蘭的改變就是思考意見的後果,陳漫秋的改變也是在思考意見的過程中確定這個人物的最終走向,我這部作品是修改三到四次的。
我書中的語言一般是很率性的,反覆修改後,感覺語言更加凝練,在語言上,《幸福街》可以說是我從事寫作以來最出彩的一部。每次寫作的時候,我面對電腦,就看這一段話有沒有可挑剔的地方。我在做手藝匠人,要把花繡好,細節就是一朵一朵的花,把每朵花繡好,就組成了一幅《清明上河圖》。這次書印出來有38萬字,動好多腦筋,現在頭髮白成這樣了。
(燕趙都市報記者 宋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