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支書在我耳邊輕聲說道,我猛地抬頭,一位老人站在圍欄旁,手上緊緊地攥住一根麻繩,麻繩的一頭拖著一頭正在吃食的牛犢,那牛吃得入神,老人也看得恍惚,冬日裡的餘暉灑在老人身上,像極了《活著》裡的「福貴」和那頭牛,有一種說不出的悲涼。
這是我見盧鳳才老人的第一面,至今難忘。
推門而入,老人的妻子蘇雲先安靜地躺在床上,浮腫的臉將本來就失明的雙眼擠成一條縫隙,自顧喃喃,加上癱瘓的雙腿,整個人像一條乾枯的老藤,艱難地附在床上。身邊的一雙兒女圍爐而坐,臉上一副天真爛漫。
男孩由於癲癇,眼睛聚焦有些許費力。女孩倒是熱情,鼓搗一個破舊的茶罐好一會兒,終於泡了兩杯淡茶,搓了搓手在我的身邊坐了下來。來時雖然聽村支書大致說了說他家的情況,但此刻像真切摸到命運的線索一樣,感同身受地難過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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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叫什麼名字?」睡在床上的老人問。
「我叫柯飛宇,是你家的結對幫扶幹部。」
「郭?」
「柯,柯大俠的柯。」
父女二人咧嘴笑了起來,男孩轉了轉眼珠,痴拙地上下打量著我,蘇雲先老人費力地動了動眼皮,也許是在眼瞼背後艱難地刻畫我的樣子。
「她馬上要出嫁了。」問到女兒的近況時,一旁的蘇雲先老人欣慰地說到,女兒是家裡唯一的勞動力,父親年事已高,平日家裡大小事務都由她來打理,已無暇顧及其他。弟弟因為身體的原因,平日除了上學便是負責照顧臥榻的母親。
女兒在市裡面一家鞋店賣鞋,每個月約2000餘元,除了基本的日用,能省的都省下來補貼家用。可能她也明白,她終將會為人妻為人母,能替家裡分擔的日子已經不多。
「你家得了哪些幫扶啊?」我猶豫了一下問道。
躺在床上的蘇雲先老人突然笑了起來,「幫扶啊,醫保嘛,那年我生這個病,還是得國家幫我報銷,要不我現在可能是睡棺材睡不到床咯;之前砌房子,也是得過危改補助,有個房子麼,一家人有個窩,風不吹,雨不淋;去年娃兒家爸想養頭牛,60多歲,也做不到喃,家裡有個牛,田間地頭方便點,當時得了個什麼項目,是啥我記不起來了,反正得了千把塊錢的補助,然後家頭人也得國家的低保吃,還是可以嘞。」
一旁的我聽得直發愣,心裡一陣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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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現在最大的盼望是什麼?」
「我覺得我家現在也不盼啥,就盼我家小的這個抓緊好起來,把書讀出來,有出息以後家裡面再慢慢好起來,反正現在國家政策好,讀書又不花錢。」
「還是國家好,謝謝國家,也謝謝你們。」老人笑著補了一句。
其實他們還該謝謝自己,因為有他們,才有向陽而生的力量。
【人物小傳】
柯飛宇,普定縣猴場鄉水落洞村駐村幹部。
貴州日報天眼新聞記者 梅世桂 整理
編輯 趙雨思
編審 尹長東 李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