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徐春芳,時間的特徵是永恆的持續,但持續之中又可以分成許多時刻和時段。空間的特徵是不斷的延伸,但延伸之中也包含著許多點位和區域。這種現象說明,無論時間和空間。都是連續性與間斷性的對立統一。連續性是絕對的,間斷性是相對的,絕對的連續性存在於相對的間斷性之中。先秦時期有一位辯者便層就此提出過一個命題。
戰國時期,齊國稷下的「辯者」當中,曾經有人提出一個命題,叫做「飛鳥之影未嘗動也」。從常識來看,這種說法好像是一種詭辯,飛鳥在不斷運動,它的影子怎麼能說不動呢?其實,仔細分析一下,「辯者」自有他的道理。
我們知道,鳥的影子乃是由於鳥的身體擋住光線而形成的。飛鳥於某個時刻在某個點上,造成一個影子。但它一移動,光線立即照射過來,原來的影子便消失了。不過,它在另一時刻的另一個點上,又造成一個新的影子。所以,飛鳥儘管在不斷運動,但影子並不是跟著它跑,而是舊影子的不斷改造和新影子的不斷產生。這也就是《墨子·經下》講的「景(影)不徙,說在改為」。「不徙」是說鳥的影子不隨鳥的飛行而遷移運動,「改為」是說明舊影和新影不斷變換和更替。這個命題的價值就在於,它說明了「這樣一個辯證法:又動又不動」從飛鳥來看,它既在飛行,當然處在運動中;但從飛鳥之影來看,影子又不動。由於鳥的影子是由鳥的身體造成的,所以,飛鳥在運動中包含著不動。
從時空問題的角度來看,就在於它揭露了又連續又間斷這樣一個道理。飛鳥在運動中,山此達彼.整個過程的時間、空間都是連續的。但是,這一時刻與那一時刻之間,這一點位與那一點位之間,又有間斷性。如是,才有舊影子的不斷消失和新影子的不斷產生。這就告訴人們,飛鳥在運動中,其時間和空間既是連續的,又是間斷的,是連續性和間斷性的統一。
人們知道,古希臘的芝諾(Zenon)也曾提出過一個「飛矢不動」的命題。乍一看,它同「飛鳥之影未嘗動也」極為相似。實際上,兩者有本質的不同。「飛鳥之影未嘗動也」,說的是影子未嘗動也,並未說飛鳥不動。稷下「辯者」也曾直接講過飛矢的運動,說「鏈矢之疾,而有不行不止之時。」這裡講的是「不行不止」,不是簡單地只講「不行」或「不動」。「不行不止」的提法,既講了靜(不行),又講了動(不止),已經初步揭示了運動本身的矛盾。芝諾的「飛矢不動」則不然,他只是單講「不動」,認為飛矢每一時刻都在某一點上,由此把飛矢運動看作是靜止的總和,顯然是一種詭辯。
列寧在批判這種觀點時深刻地指出:「它描述的是運動的結果,而不是運動自身;它沒有指出運動的可能性,它自身沒有包含運動的可能性;它把運動描寫成為一些靜止狀態的總和、聯結,就是說,那種(辯證的)矛盾沒有被消除,而只被掩蓋、推開、隱藏、擱置起來。」
從時空問題的角度來看,芝諾強調了人們常常忽視的時間、空間的間斷性,並把間斷性與連續性割裂開來,否認連續性的存在。他只承認飛矢每一時刻在某一點上.而不承認它同時又不在某一點上;他只承認時間是由一個一個瞬間(時刻)組成,空間是由一個一個點位組成,而不承認瞬間之間和點位之間的聯繫與轉化。試問,如果沒有這種連續性,那飛矢怎麼從一瞬間轉到另一瞬間、從一點過渡到另一點呢?
一句話,飛矢怎麼可以飛起來呢?芝諾的命題在認識論上提出了一個尖銳的問題,如何在概念的邏輯中表達運動的矛盾,表達時間、空間的間斷性與連續性的矛盾。辯者的命題從「影子未嘗動也」這一側面,也突出了運動和時空的間斷性,但辯者並未否定飛鳥的運動和飛鳥在運動中時空的連續性。他只這樣提出問題,實際是提醒人們應把兩個方面結合起來。不過,辯者雖說在觀念上高出芝諾一籌,但也沒有解決如何在概念的邏輯中表達運動的矛盾,表達時間空間連續性與間斷性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