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等動物」劉霄的「低等動物」戀愛史
——評《狗這一生》
文/範永
同事劉霄,一位80後的中年油膩男人。一個冬天的下午,他持一盛滿枸杞的保溫杯走進我的辦公室,一臉神秘地對我說,你想不想出名?
說實話,當我已成為另一位油膩男人之後,我的成名欲望變得越來越低。當他將實情和盤託出之後,才知道他希望我為他的處女作《阿Q的微信朋友圈》封底寫幾句點評之詞。除盛情難卻外,之所以為其「實話實說」,是害怕這小子一流的傳播能力,我一世英名不想晚節不保。
不曾想,這小子依靠處女作從此聲名鵲起,我也因此浪得虛名。
三年之後,他在興安盟扶貧的深夜裡竟然又添新作《狗這一生》。
《狗這一生》依然保持了劉氏話語的「天馬行空」和「特立獨行」。他為「低等動物」立傳,對動物表現出強烈的荷爾蒙興致。他從烏蘭察布張維村走入城市的近20年中,依然保留了對廣闊田野下動物書寫的癖好。他津津樂道這樣的書寫,並堅持認為這是他最自由、舒服的書寫狀態。
童年記憶可能是一生揮之不去的情懷,也是所有作家孜孜不倦書寫的心理坐標。
一頭驢的叫聲,可能是驚醒村光棍二狗桃色美夢、阻斷他與鄰村二姑娘見面唯一途徑的噪音。可在劉霄筆下,卻成為鄉村世界銷魂的「男高音」。「然驢之叫,卻以高亢悠揚和極具穿透力而位於『高音』者的行列,並獨樹一幟。」「驢一旦叫起來,便沒有即刻停下來的意思,沒有個三聲五聲是不會收場的,整個過程一氣呵成,氣勢如虹。這也正是驢鳴名聲在外的原因。如果它的鳴叫光有聲音嘹亮而沒有時間持久,也不行;如果光有時間持久而沒有聲音嘹亮,還不行。當聲音和時間二者兼具時,便一鳴驚人了。」
這哪裡是驢的生存哲學,這簡直就是人的生存之道。驢的世界裡有人性,人的世界裡有「獸性」。人類從野蠻到文明的跨越經歷了上萬年,有時可能很快回到從前。
他書寫的動物經常在人性中獲得比照,並不斷在動物性中發現它們的另一面。他在人性和動物性中自由地切換,你有時很難分辨出是哪一種。這是這部作品保持奇葩的迷人之處。
魯迅說,有些東西是不能進入文學作品的。比如蒼蠅、蚊子、跳蚤。可劉霄對這類「種族」並未表達出特別的歧視,「一顆碩大的頭顱,一副通體發黑(有時候還是螢光綠)的身子,以及一雙透明的翅膀,成為蒼蠅的標誌性裝扮」。他對此類「種族」雖有詬病,但對其仍然表達了基本的「人文情懷」,凸顯自然主義的價值觀。
馬克思韋伯認為,「人是懸掛在自己編織的意義之網上的動物」。動物難道不是懸掛在人類編織的意義之網上的動物嗎?我們居高臨下地把人劃分為「白人、黑人,男人、女人,主流人群、弱勢群體」,把人與動物劃分為「高等」「低等」,可從生物進化的角度講,人的貢獻更大嗎?顯然,我們是一群自然的破壞者,今天暴發的新冠疫情就是對我們的警告。
(作者為《新聞論壇》副總編輯)
【編後語】範永先生是一位十足的學者型文人,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在搞研究,連走路都透著一股敬業精神——目不斜視,昂首挺胸,雄赳赳氣昂昂的。他和我既是同事也是朋友,屬於那種君子之交淡如水型的。其編故事之能力和我平分秋色,儘管他老是懷疑我的編故事能力在他之上。比如他文中提到我的「盛滿枸杞的保溫杯」一事,是典型的虛構,當然也不排除是他在夢中所見之景,莊生曉夢迷蝴蝶嘛。諸如此類的細節,還有幾處,不便一一點破。本著「我雖然不同意你的觀點,但我誓死捍衛你說話的權利」的原則,他的這篇文章,我照單全收。
(劉霄,當代著名作家,出版散文、雜文、短篇小說集《阿Q的微信朋友圈》,散文集《狗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