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二字的由來,始於原始社會,當時的男女結合還很純粹,通常是男人看到滿意的女子後,直接一棒子打暈然後扛進洞裡,男女關係就算成了。所以,當時的人們便將男女結合稱為「婚因」,意為:因為女人昏了頭(女+昏=婚)。
實際上,今天的婚姻雖然已經不是「一棒子」那般簡單。但根本點還是沒變:非得女人昏了頭,婚姻才能成!
然而,在民國第一女流氓林桂生這兒,婚姻絕對不是女人昏了頭。這位創辦了青幫、被稱作上海灘奇蹟的女子,素以精明、老道著稱。在婚姻上,她也保持了絕對的精明。
林桂生
在長達二十多年的婚姻裡,林桂生一直將她與青幫頭子黃金榮的婚姻當做公司來經營。這就導致,黃金榮與林桂生二人的婚姻,其本質更像合夥制股份公司。女人如此,究竟好還是不好呢?
1899年,當時還是小羅羅的黃金榮來到了蘇州,事實證明:樹挪死、人挪活。到達蘇州以後的黃金榮很快便遇見了一生的貴人,這個貴人,正是他後來的原配夫人:林桂生。
當時的林桂生年僅22歲,是「煙花間」妓院的老鴇。因為打小在風月場混的緣故,林桂生小小年紀就眼界不凡。
打第一眼看到黃金榮,林桂生就斷定:這個骨骼驚奇、渾身透著流氓氣的中年男子,絕非凡胎。於是,年輕貌美的風月老手林桂生只淺淺對著黃金榮一笑,便把黃金榮勾到了她的妓院。
話說,這黃金榮其貌不揚,由於小時候出過天花,他的臉上還滿臉坨。再加上家境貧寒,混到中年還只是個小小的警員。所以,黃金榮一直是王老五一個。
林桂生與黃金榮做完「交易」後,彼此感覺都很良好。黃金榮對林桂生還生出了「再也離不開」的愛意。林桂生一看這男人對自己動了真心思,便也傾心相待。不久後,兩人就確定了穩定的男女關係。
對於他們二人的結合,林桂生的父親提出了反對意見,他說:
第一,風月場遇到的男人,沒有好男人。第二,黃金榮只是個打雜的小警員,而且還窮。第三,黃金榮臉上有邪氣,不像警察像流氓!
向來有主見的林桂生不緊不慢地對父親說,第一,風月場這麼多年,她已經不指望找什麼愛情了。第二,黃金榮窮、身份低,沒關係,她可以幫他爬上去。第三,蘿蔔白菜各有所愛,她喜歡的就是這種流氓氣質的男人。完了之後,她還補充說:這場婚姻,就是一個你好我好的交易,而已!
林父聽完,便也不再說什麼。很快,1900年,林桂生就與黃金榮結為了夫妻。
人說,有的女人旺夫、幫夫。林桂生的幫夫、旺夫運,真真非尋常女子可比。自打黃金榮和林桂生結合後,他的開掛人生便正式拉開了帷幕。
1901年,林桂生以「三不管地帶」十六鋪為基地,公開向全上海網羅門徒。林桂生風雲場混跡多年,積累了豐富的人脈。憑藉著這些三教九流的人物,精明強幹的她很快就為黃金榮網羅了上千門徒。自此,上海灘響噹噹的「青幫」雛形便正式成型了。
隨後,這個有著女人身子,男人大腦的奇女子,便一步步指導黃金榮如何「以白養黑」。很快,黃金榮的青幫就通過各種「黑灰交易」,成長成了上海灘的第一大幫派。
上海灘三大亨
自此,黃金榮便走上了人生巔峰。在這期間,他還收了杜月笙為弟子。這杜月笙是個聰明的主兒,他一早就斷定,在黃家,真正做主的其實是林桂生。於是,杜月笙便處處順意林桂生。慢慢地,林桂生也對杜月笙信賴有加。很快,杜月笙因為深得林桂生賞識,而晉升為了幫派的二把手,人稱「二爺」。
婚後,黃金榮對林桂生既敬畏又依賴,兩人的圍牆生活也算過得去。然而美中不足的是,林桂生嫁給黃金榮二十多年,卻始終未生下一兒半女。
作為一個女人,對於始終無所出這點,林桂生始終是有介懷的。她甚至為此專門收養了一個兒子,然而,或許是命數吧,這孩子剛十七歲便意外過世了。
隨著黃金榮勢力日大、年歲逐增,黃金榮不可避免地生出了:想找個女人為自己「傳宗接代」的想法。
選來選去,黃金榮選定了徒弟張師的養女露春蘭。這露春蘭是黃金榮一手捧紅的戲子,同時,她也是在黃金榮眼皮子底下長大的。
露春蘭比黃金榮小了30歲,因為養父是黃金榮門生徒弟的緣故。平日裡,露春蘭總嬌滴滴地喚黃金榮「黃公公」。
露春蘭
隨著露春蘭的日漸紅火,黃金榮對露春蘭的注意也越來越密切了。以至於後來,只要露春蘭上臺,黃金榮必會坐底下捧場。也因著這曾緣故,露春蘭的名氣越發大了起來。
不久之後,黃金榮與露春蘭便背著林桂生在外同居了。林桂生得知消息後,直接帶著人找到黃金榮與露春蘭外面的「家」,進門就一頓打砸。
從林桂生打砸二人「愛的小窩」這事看,林桂生與黃金榮的婚姻雖是始於「合夥股份制」,實際上,林桂生對於黃金榮還是很有感情的,不然,也不會爆發如此極端的行為。
也難怪,林桂生雖精明、強悍、手辣,但終歸也是一個女人。但凡女人,總免不了「心軟動情」。況且,20多年的共同生活,是個石頭都早已捂熱,何況還是個日日同床共枕的活人呢?!
林桂生打砸完以後,也冷靜下來了,她思前想後,竟覺得這件事也不能全怪黃金榮,誰讓自己幾十年也沒能給黃金榮生下一兒半女呢。
於是,消氣的她便決定和黃金榮好好談談。
然而,林桂生想不到的是,此時的黃金榮,早已不是昔日那個凡事要依仗她的「小混混」了。這些年,黃金榮雖一直對林桂生百依百順,卻並非非她不可了。
此一時,彼一時,黃金榮在有了這個20多歲的小情人以後,對這個已經人老珠黃的妻子,早已心生厭倦。在這種情況下,林桂生公然「欺負」小情人,黃金榮豈會善罷甘休。
這邊,打砸後氣消了一半的林桂生剛回到黃公館,黃金榮就怒氣騰騰地跟著回了黃公館。
一場暴風驟雨,隨之而來。
當天,黃金榮與林桂生大吵了一架,林桂生說:「納妾可以,但絕不能納那個戲子!」覺得丟了面子的黃金榮隨即與林桂生撕扯到了一起,撕扯中,黃金榮還動手打了林桂生兩個耳光。
正是這兩耳光,把林桂生徹底打醒了。此時的她,才意識到,自己在家裡說一不二的歲月,已經隨著露春蘭的出現一去不復返了。
吵鬧之後,林桂生竟出奇地平靜了,她第一次有了「哀莫大於心死」的感覺。
事情發展到此,因為露春蘭第一次挨了丈夫打的林桂生,心碎了。這也就註定了,在她和露春蘭之間,黃金榮只能選其一的結局。
以林桂生的性子,若露春蘭真進了黃家,這以後的屈辱,就更加難說了。她林桂生叱吒江湖多年,如今卻被一個戲子踩在腳底下........
這場風波後,林桂生與黃金榮的關係陷入了冰封。
這邊風波未平,另一場由於露春蘭引發的風波就滾滾而來了。
1921年初夏的一天,黃金榮捧場露春蘭出演的傳統京劇《落馬湖》。不想,露春蘭演出期間,竟頻頻失手。偏偏在這種時候,包廂裡的一個年輕人頻頻喝倒彩。
黃金榮於是示意手下教訓教訓這個不識抬舉的年輕人,隨即,年輕人被黃金榮手下的幾個大嘴巴子打得滿臉開花、趴地哀嚎。
這原本只是一樁小事,無非是小流氓鬧場,被教訓罷了。事後,黃金榮絲毫沒放在心上。然而幾天後,黃金榮卻在同一個地方以同樣的方式被一伙人扇了大耳光子,扇完還拉上軍車被帶跑了。
此時被關押起來的青幫老大黃金榮才知道,自己那天打的不是一般小流氓,而是大軍閥盧永祥的公子盧筱嘉,這盧永祥正是皖系軍閥中的頭號人物。
流氓碰上兵,有理沒理都說不清,自古便是如此。縱使再厲害的流氓,也敵不過軍閥頭子啊!
於是,因為露春蘭,黃金榮攤上了大事。另一邊,黃金榮被抓後,林桂生雖還在氣頭上,卻也知道凡事應以大事為先。
隨即,林桂生和杜月笙開始各種想法撈人。在兩人奉上別墅、獻上煙土公司的豐厚股份後,黃金榮才被放了出來。值得一提的是,為了撈夫,林桂生還拜了軍閥何豐林母親何母為乾娘。真真,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啊。
林桂生心想,栽了這麼個大跟頭以後,丈夫黃金榮應該能消停了吧。
隨後,林桂生提醒剛獲自由的黃金榮說:「這個女人不是善茬,不要再招惹了。」但此時已經鬼迷心竅的黃金榮怎會聽呢?!
黃金榮重獲自由後,所有人都以為他會抓緊挽回形象和生意上的損失。卻不想,他竟一門心思全撲到了露春蘭身上。
而此時的露春蘭,則在黃金榮被抓期間,和同是演員的荀慧生勾搭在了一起。於是,當露春蘭再見到黃金榮時,她擺出了一副愛搭不理的模樣。
不曾想,露春蘭對黃金榮越不上心,這黃金榮反而越來勁了。他死乞白賴地求著露春蘭給自己做妾,並允諾她一定讓她住到黃公館。
但此時的露春蘭卻不幹了,她對黃金榮提出了兩個要求,她說:
「嫁給你可以,但有兩個條件。第一,你家裡的保險箱鑰匙和你的產業、存款,都要交我掌管;第二,我要坐龍鳳花轎,體體面面地嫁到黃家。」
這兩個條件,表面看一個是爭財產、一個是爭臉面,實際目的卻只有一個:要做正室。
露春蘭素來知道黃金榮是個怕老婆的主,所以,她料定,這兩個要求黃金榮做不到。甚至,他提都未必敢跟林桂生提。熟悉古制的人知道,龍鳳花轎迎娶,那就是正房過門啊。
然而,真實的情況卻完全出乎了露春蘭的意料。黃金榮這次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動真格了。
「我要娶親,讓她管理財務和保險柜的鑰匙。」回到家後,黃金榮就劈頭蓋臉地對林桂生說。黃金榮不知道,幾年後,正是自己給出的這把鑰匙,讓他落入了悽涼之境。
林桂生聽完,當下就愣住了,她怎麼也想不到,重獲自由後的丈夫,不僅不長記性,反而變本加厲提出這樣的要求來了。
此時的黃金榮,早已鬼迷了心竅,哪還會管顧其他。此時,他的心裡除了那個美貌溫軟的露春蘭,再無其他。
林桂生聽完,心涼了半截,接下來黃金榮的話,徹底涼了她的另半截心,他說:「我還要用龍鳳花轎迎娶她進門!」
要知道,當年,林桂生和黃金榮結婚時,尚未如此。這樣一來,不用說,其意自明:她露春蘭妥妥的正房,她林桂生從此就只是小妾!
心涼透的林桂生一聲不吭,頭也不再抬,只牙縫裡擠出了一個字:滾!黃金榮怏怏地走出房間,隨即無奈的黃金榮只得請來了杜月笙做說客。
杜月笙
杜月笙未開口,林桂生便知曉了他的來意。她淡定地對杜月笙說:
你去告訴麻皮(黃金榮),我跟他的緣分到此為止了。他不必多傷腦筋,我也不為難他。他拿5萬元贍養費給我就行了。
林桂生這話非常明確,就是:如果你要和她在一起,我和你從此恩斷義絕。
此時的黃金榮聽到杜月笙的傳話後,竟心生愧疚地說:「5萬元是不是太少了?」
5萬元的贍養費,對於尋常人而言或許是大數目。但對於黃金榮來說,卻僅僅是個小數。黃金榮猜不透:林桂生為何只要區區5萬元,實際,此時他也沒心思去猜。
而對於林桂生來說,她提的5萬元這個數字,正是當年自己給黃金榮起步的錢數。林桂生此舉,根本不是要什麼贍養費,她僅是要回自己當初貼進去的那部分錢而已。這行為背後,恰是林桂生最後的尊嚴:我已然是棄婦了,但終得保持「不倒貼」的那點尊嚴。
如果說最初,林桂生曾把婚姻當公司來經營。那麼最後退場時,這場生意她終究是輸了。在這場婚姻裡,她付出青春,在最美好的年華裡始終陪伴他、扶持他,她還竭盡心力幫助黃金榮打下了那整個十裡洋場的江山........
可以說,除了為他生兒育女,一個女子能為丈夫做的所有,他都做了。尋常女子不能為丈夫的所有,她也都做了。
到頭來,卻也不過是做了棄婦。其間辛酸,豈是旁人幾句感慨就可道盡的?
但放手後的林桂生是坦然的:就當做了一場賠本的買賣吧!
與黃金榮離婚後的第二天,林桂生就搬出了黃公館。走時,她帶走的僅有那五萬元,而已!
此後,她一直安靜地住在杜月笙為她租了一幢房屋裡,只每日看看佛經度日。值得欽佩的是,林桂生面對自己被拋棄的命運和新的生活時,從未有過怨言。她從不念叨自己曾幫了黃金榮多少忙,也從不以杜月笙的恩人自居,只平靜地保持著自己的清冽孤傲。
1923年,與露春蘭結婚僅僅一年後,一直無所出的露春蘭出軌了。她的出軌對象,是「顏料大王」的二公子薛寶潤。
不久後,察覺真相的黃金榮綁架了給自己戴綠帽的薛寶潤。情急之處,露春蘭用黃金榮給她保管的保險柜的鑰匙,打開保險柜拿走了皮包,而這皮包裡放著的,正是黃金榮這些年所有黑交易的罪證。
露春蘭此舉很簡單,你要敢對薛寶潤和我不利,我就讓你好看。被要挾的黃金榮驚恐異常,到此時他才知道,這個女人至始至終對自己並無所謂的「真情」。
隨著皮包一起被露春蘭帶走的,還有黃金榮的大量財物。此時的黃金榮才想起林桂生的提醒,然而一切都悔之晚矣。隨後,黃金榮在露春蘭的脅迫下,不得不與露春蘭辦理了離婚,並眼睜睜看著露春蘭與薛寶潤絕塵而去。
在這場「黃昏戀」中,黃金榮不僅生意受到了重創、喪失了原有的幫會教父地位,還賠上了原本幸福的家庭。
此後,悔不當初的黃金榮為了挽回林桂生,曾多次派出手下前往打探林桂生的情況,想要和她複合。面對黃金榮的多次騷擾,林桂生不惜將黃金榮告上法租界的會審公堂。自此,黃金榮才知道,林桂生已經對自己徹底死心了。
為了喚回林桂生對自己的愛,黃金榮在黃公館種滿了桂花樹,然而,每年,黃公館的桂花開了又落了,卻終不見林桂生。
情感大抵如此,那些看起來永遠不會失去的人事,一旦失去了,便再也不會回來。
自此,林桂生與黃金榮便再無往來。
1953年6月20日,失去一切的黃金榮悽然、孤獨地離開了人世。離世前,他甚至一度淪落到掃大街的地步。
而林桂生則一直半隱居在上海,這位前半生風華絕代,叱吒江湖的奇女子,晚年一直吃齋念佛,直到1981年,104歲高齡的林桂生才安靜、孤獨地走完自己的一生。
林桂生的一生,最可貴在於,她的婚姻雖然失敗了,但她的人生卻從未因婚姻失敗而失敗。在那個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的年代,她始終清高驕傲,不願在婚姻出現裂縫時,守著軀殼度日。
對比今天無數被名存實亡婚姻束縛的男女,她何其可貴!
她的始終不被婚姻所束縛,正是她在婚姻裡立於不敗的根本!在這場婚姻裡,她看似是被拋棄者,但至始至終,她都牢牢把控著婚姻的方向,並沒有被婚姻所累。
林桂生把婚姻當公司經營的灑脫,看似無情,實則有情。實際上,她的長壽已然說明,她在離開後已經將這一切看開、看透。而之所以能如此,大概在於,在這所有人都只能把控百分之五十的婚姻裡,她做到了盡全力,做到了無怨無悔!這段婚姻裡,林桂生自己的那百分之五十,她拿了滿分。如此,輸便已然是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