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姓之人》:世界的中心是什麼

2021-02-13 此間吾鄉

公元2092年,地球上的人類早已廢棄了性行為,「性」成為故紙堆裡的一個傳說,因為電磁細胞使得嬰兒的出生在種族繁衍這件事情上失去了意義。時間對隨時可以更換身體細胞的地球人來說似乎也失去了意義,他們依然可以興致勃勃地報名參加火星十日遊或者滿懷希望地參加抽獎以求贏得月球七天樂,但是,沒有人知道愛情、愛以及戀愛。在高科技的荒漠世界裡,人們熱烈關注著地球上最後一個自然衰老的純天然人類——他的名字叫尼莫·婁巴蒂。

出生於公元1975年如今118歲的尼莫,沒有人知道他的經歷。在那無序混亂的記憶裡,一個尼莫跟隨母親,遇見了安娜、愛上了安娜,又失去了安娜;一個尼莫跟隨父親,遇見了埃莉斯、愛上了埃莉斯、娶了埃莉斯、生了三個可愛的孩子;還有一個尼莫,娶了不愛的吉娜、功成名就、有了名車豪宅、生了兩個孩子;一個尼莫成了科學家,經常告訴你熵理論、宇宙大爆炸和大坍縮是怎麼回事,告訴你時間的不可逆轉,告訴你蝴蝶效應的因果可怕;一個尼莫到火星上撒埃莉斯的骨灰,遇見了安娜;但是,每一個尼莫的記憶,都到34歲就戛然而止。一個飛車撞入河裡,一個看著油罐車在面前爆炸,一個離家出走被槍殺在浴缸裡,還有一個,被關在精神病院裡。

如果,你深受科普文章薰陶,你了解過量子力學的皮毛;如果,你對愛因斯坦、薛丁格、玻爾、普朗克等物理界偉人深深迷戀;如果,你是相對論時空維度深信不疑的擁護者。那麼,你就會相信這部影片講述的就是平行空間的故事,只有平行空間,才是那麼多個尼莫同時存在的合理解釋——它們與時間的一維性不會產生矛盾。

但其實,不是的。

從頭到尾,還有一個尼莫,他一直在噠噠噠地打字,用那種最老式的印表機。噠噠噠噠,有時候時光可以倒流,尼莫會給他們重新來過的機會;噠噠噠噠,一刻不停;噠噠噠噠,景象詭異的大海出現在你面前;噠噠噠噠,火星飛行器的構造是那麼神奇,從宏大到渺小,精巧得那麼理所當然;噠噠噠噠,高科技營造的世界在你面前有時候如孩童的玩具一般脆弱……噠噠噠噠,一刻不停。


【世界坍塌】

然後,你看見,尖頂房子輕易被一隻大腳踩扁,你看見,浩瀚的大海被輕易抹去,你看見,無數摩天大樓開始坍塌,你看見,一切物質的世界在毀滅,是那麼的不費吹灰之力。然後,你知道,一切的一切,由9歲的孩子尼莫操控,你開始明白尼莫的姓氏「婁巴蒂」的深刻含義——Mr.Nobody——無姓之人——118歲的尼莫,是不存在於這個世上的人,甚至,這個世界本身也是不存在的。


【何去何從】

虛無的世界。由一個9歲的孩子創造出來。

如果你已經為人父母,你就會悚然而驚,哪怕是開玩笑式的讓孩子選擇只能要一個——爸爸?還是媽媽?都是殘忍的。

一切的一切,源於9歲時站臺上的那場分離,對一個孩子來說,那是他沒有能力又不得不做的一次殘忍選擇。那鐵軌的靠攏、交錯和分道揚鑣,喻示著尼莫的人生之路至此分岔,尼莫的虛幻世界,時間在此出現許多拐點,「一切都可以是另外一種模樣,而且具有同等重要的意義。」9歲的孩子無法做出抉擇,所以他選擇了另一條獨自飛奔的路,他創造出了自己無數可能的人生,然後又把一切摧毀。於是時光開始倒流,一切回到起點,回到父親母親沒有吵架的完美最初。


【獨自飛奔】


夢耶?非耶?莊生夢蝶?還是蝶夢莊生?

不管怎樣,這個9歲孩子想像出來的虛構世界,是一則後現代寓言,對人類的啟示意義是不言而喻的。在科學理論和技術達到巔峰的20世紀,普魯斯特的《追憶似水年華》是一場逆向的哥白尼式的革命,其唯心主義思想令飽受唯物主義教誨的我們不斷反思,而影片《無姓之人》恰是對普魯斯特「精神是世界的中心」觀點的最好呼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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