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高校裡愛護流浪貓、狗的學生,正在學會和校園保衛部門和諧共處,為它們在校園裡找一個家。
看到10月份江蘇鹽城工學院保安捕殺流浪狗的新聞,南京大學學生組織「寵物之家」的社長童昕感覺責任更大了。「寵物之家」在校園內推行對流浪小動物的「捕捉—絕育—放歸」的救助活動,卻一度受困資金與場地,直到快遞小哥在快遞點給他們劃了一小塊地,保衛處最終批准。
近日,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走訪國內多所高校後發現,高校校園普遍出現流浪動物數量與日俱增的情況,出現安全隱患,應對目前主要有兩種模式:一是有的高校選擇無區別捕殺,以減少流浪動物數量;另一部分高校中,則有學生自發的動物保護組織,探索校園流浪動物的管理模式。
這些由普通大學生組成的學生動物保護組織,發展道路與現狀各不相同,有的通過不斷摸索與成長,日漸壯大,有校方的認可和支持,南京大學和清華大學的學生動物保護社團就可以通過TNR(Trap Neuter Release,捕捉、絕育、放歸)項目的實施儘可能的控制校園流浪動物的數量和安全性;但有的學生動物保護組織則面臨校方、資金等一系列壓力而陷入迷茫,也有自己的保護對象被校方活活溺死的極端案例。
學生們認識到,和一直嚴防流浪貓狗傷人的學校保衛部門,不能有對抗意識。清華大學的小動物保護協會和校園保衛部治安隊達成合作關係,共同管理校園流浪動物。
讓南大保衛處同意在南京大學仙林校區,學生活動最頻繁的地帶,除了食堂之外,就是宿舍三棟與五棟之間的「快遞一條街」。
南京大學仙林校區「寵物之家」門口。9月25日,「快遞街」一家快遞公司的西面原本擺放雜物的地方,增添了一排整齊的籠子和一個供流浪貓使用的貓爬架,住進了患皮膚病的流浪貓「叮叮」與「噹噹」、等待領養的流浪狗「麻花」和「老李」,以及兩隻被拋棄在野外的寵物兔,門口的牌子上寫著「寵物之家救助站」。
「寵物之家」是南京大學環境學院學生自發組成的組織,原本是由環境學院學生會管理,成立於2014年。現任社長童昕說,他剛一上任,就面臨著一系列「歷史遺留問題」:TNR(Trap Neuter Release,捕捉、絕育、放歸)項目的實施與救助站申請。
在繁殖巔峰期,校園內的流浪貓數量會大幅度增加,為了在不打破校園生態平衡的情況下控制流浪貓數量,「寵物之家」很早就開始策劃TNR項目,並聯繫了校外民間動物保護組織「平安阿福」與「貓普達」,然而,資金與場地成為最大的阻礙。
「去年9月份,我們從公益社團那裡拿了一筆公益資金,想用在學校流浪貓TNR上。」前任社長魯芬曉回憶說,資金問題解決了,然而母貓絕育後需要術後恢復,如果住院,開銷依舊是個問題。
為了讓這筆資金能夠用在更多流浪動物身上,魯芬曉決定在校園西北部的後山上設立一個救助站,緊挨著學校的花圃,作為絕育術後護理的場地。
但「寵物之家」與校園管理人員的交涉並不成功。魯芬曉說,「管理花圃的老師說,要我們去問保衛處,但因為之前一隻流浪狗咬傷了學生,保衛處承擔了責任,他們對學校裡飼養動物非常反感。」
在著手申請社團後,「寵物之家」進入了社團模式的試運營期,四個月後,事情有了轉機。
「如果不是快遞小哥,這個救助站就辦不起來。」童昕說,2015年他認識了經常來快遞點投餵流浪狗的快遞小哥謝滔,今年暑假,謝滔得知「寵物之家」在發愁救助站,便找童昕長談了一次,願意提供快遞點部分空間,給社團建立救助站。
「但快遞小哥希望我們能夠得到學校社聯的批准。」開學後,童昕諮詢了社團聯合會,隨即和謝滔籤了一份合作聲明,得到了學校團委的批准蓋章。
而另一方面,謝滔也積極與物流公司上層溝通,得到了領導的支持。最終,合作聲明在保衛處留底備案,救助站獲得了審批。
對於「寵物之家」場地批准之事,南京大學保衛處仍有顧慮。
「曾經四組團工地上被拋棄的狗很多,有同學給保衛處報警,那麼多野狗,沒有工具,我們怎麼抓?拿手抓不行,工具也不是專用的。」保衛處隊長吳鵬飛對澎湃新聞坦言,保衛處認識到「寵物之家」有更多的校外動物保護資源,比他們更勝任這方面的工作。
「而且,在我們抓捕的過程當中,就有學生拍照,發到學校的小百合論壇上投訴,標題和字眼都很不好。」吳鵬飛無奈道,他認為由「寵物之家」這個專門管理校園動物的社團來做這些事情,更加合適。
而南京大學分管社團工作的團委副書記聞羽告訴澎湃新聞,「對於學生保護動物的行為,學校方面肯定是很支持的。『寵物之家』作為學校註冊的一百多個社團之一,校團委對他們的申請、審批活動也都十分認可,希望他們能在擅長的領域做出自己的貢獻。」
和清華保衛處合管不同於南京大學「寵物之家」在郊區仙林校園中的生存模式,清華大學的動物保護組織在寸土寸金的北京市區校園裡,有著另一種運作方式。
大谷祐佳是清華大學國際關係學系2013級日籍留學生,今年擔任清華大學學生小動物保護協會(THUSASAP)會長。
清華大學小動物保護協會合影。清華大學的小動物保護協會成立於2012年1月,是校內學生自發成立的動物保護公益協會,目前註冊會員有702人,包括在校生和已畢業的學長、學姐及部分校內職工,其中活躍成員保持在80至120人左右。
和「寵物之家」一樣,小動物保護協會根據不同貓咪聚集地劃分群護區,同時接管在協會成立前校內師生自發建立的群護點,在校內資助、校外贊助的支撐下不斷完善群護工作。
「群護工作包括餵養、救助和送養。校內活躍動物大約保持在100到120隻,日常會進行投食,平時也會接到校內一些傷病動物的救助請求。」大谷祐佳對澎湃新聞解釋稱,早已啟動的TNR項目上,協會有著系統的規劃:「每年會進行兩次誘捕絕育,挑選適合進家的動物或者剛出生不久的動物進行送養。」
群護過程中,協會一般將絕育術後恢復、傷病、待領養的動物安置在校外同學的租房或本地同學家中,「我們每年招新之後會統計願意寄養的、在京有家或者租房的同學名單,進行一定的培訓。」
同時,協會在校園西北門外租了一間小屋,專供不適合寄養的動物居住。580元的月租,租到的是一個幾平米大、什麼都沒有的屋子,前期由建築學院的同學幫忙裝修。
「一般有傳染性疾病或活動十分不便的,我們不會送到有『原住民』的寄養家庭。」大谷祐佳說,對於需要特殊安置的動物,協會會派專人每天去出租屋照顧它們。由於在校內申請不到活動室,在沒有動物安置的時候,這間屋子就是協會的倉庫。
而在校內,和其他眾多學校的動物保護組織一樣,協會也在和學校保衛職能部門協商。在協會成立前,保衛部治安隊負責管理校園流浪狗,而在協會成立後的第三年,兩方達成了合作關係,共同管理校園流浪動物。
同時,隨著協會的名氣越來越大,同學與教師也會第一時間將救助信息發至協會的社交平臺上,或聯繫協會成員尋求幫助。
系統的TNR與救助、與學校治安隊合作、拉外聯贊助、舉辦義賣活動,正如他們自己介紹,清華學生小動物保護協會在不懈探索高校流浪動保模式。
「今年5月,我們在北京地區建立了北京動保高校聯盟,9月開過一次集體會議,目前有清華大學、中國人民大學、首都師範大學、中國政法大學、中國傳媒大學、北京大學、對外經濟貿易大學、北京航空航天大學、北京交通大學和北京林業大學一共10所學校的動保協會加入,基本前期的目標就是互相幫助、一起做活動、一起發展。」
10個發展程度各異、發展前景不同的高校動物保護組織聚集在一起,在大谷祐佳看來,是一件好事。
在迷茫中成長在高校的學生動物保護組織當中,還存在一些處於成長「迷茫期」的動物保護「新手團體」。
上海一家高校的關愛小動物協會,成立於2015年6月,從成立之初的僅有6人,現在已經成長為有80多人的正式社團。
昊仁是社團的創始人之一,他告訴澎湃新聞,自己已經從社團「光榮退休」,但仍然在社團儘自己的一份力,和這個年輕又有些迷茫的學生組織一起解決成長路上的問題。
首先就是救助站的審批。早在年初,社團與保衛處達成協議,利用一座廢棄建築作為臨時救助點,「保衛處批給我們地,但又不允許我們在裡面安置動物。一開始我們偷偷地安置了一隻生病的貓,後來就自己在學校偏遠無人的地方找了一個點安置流浪動物,全社上下又開始擔心被保衛處查封。」
「現在全社上下都為了幾隻流浪狗的領養問題到處跑,剛剛路上遇到的一波人,就是帶著一隻狗去周邊社區找領養的。」昊仁說:「我們社團的初衷是維護人與流浪動物之間的關係。」
說這,昊仁回憶起一隻叫小白的流浪狗的遭遇,「整個過程與社團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馳,」這讓他感到愧疚。
「小白是我們TNVR(Trap Neuter Vaccinate Release,捕捉、絕育、免疫、放歸)的對象之一,也是一隻很討人喜歡的狗,不會主動接近學生,但很喜歡人摸它的頭。」這隻體型不小的白色流浪狗,一度是社團推送內容的「明星汪」,被很多學生所知。
在某個雨天,有學生不忍心看小白淋雨,就把它帶回了09棟宿舍,對此毫不知情的宿管阿姨誤認為是一隻瘋狗闖入宿舍,打了保衛處電話報警,最終小白被保衛處溺死。這件事讓昊仁反思了很多:「我們社團太年輕了,沒能夠維護好我們的初衷。」
除了和學校保衛處「鬥智鬥勇」,另一座難以逾越的「大山」就是社團的經費問題,由於社團還不夠成熟,外聯拉得少沒什麼企業單位肯贊助,資金缺乏給流浪動物的救助開銷帶來了一定難度。
半年前,為了給一隻叫妞妞的母狗和她的9隻狗崽找領養,當時只有十幾人的社團,開始了漫長的宣傳領養之路,但收效甚微。
「九隻小狗長得越來越大,三個月裡食量也成倍增長,我們幾乎要『破產』了。」昊仁看著籠子裡剩下的兩隻還沒被領養的狗崽嘆氣道,「而且這幾個月,我們一個活動都沒做。以前我們有『警犬進校園』活動,讓同學們近距離接觸警犬,還有獸醫進校園活動,去傳播和流浪動物相關的知識。這三個月就一心撲在這9隻小狗身上。」
昊仁說,人員缺乏、內部運作混亂,一度讓社團難以維繫,社團連一開始領養動物的宣傳都沒有想到用最基本的微信、微博等渠道展開,救助工作一度停滯不前。
2016年的社團招新,越來越多學生志願加入校園流浪動物保護社團來,讓這個有些迷茫的社團感到了一絲欣慰。
「未來也會和其他學校的組織多交流,去學習他們的經驗,這也非常有利於我們的發展。」在提到其他高校比較成熟的流浪動物保護組織模式時,昊仁對澎湃新聞說道。
(涉及社團利益,文中組織與學生皆為化名,具體地名也做過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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