胺基酸失去氨基稱為脫氨,是機體胺基酸分解代謝的第一步。絕大多數胺基酸先脫氨生成α-酮酸,再氧化分解或轉化為其他物質。脫氨可分為氧化脫氨和非氧化脫氨兩類,前者普遍存在,後者主要存在於某些微生物。
氧化脫氨是指胺基酸在胺基酸氧化酶催化下脫氫生成亞胺基酸,再水解生成酮酸和氨。脫下的氫由黃素蛋白傳遞給氧,生成過氧化氫。此類酶多以分子氧為電子受體,所以命名為氧化酶。胺基酸氧化酶大致分為三類:L-胺基酸氧化酶、D-胺基酸氧化酶和專一性胺基酸氧化酶。
L-胺基酸氧化酶(L-amino-acid oxidase,LAAO,EC1.4.3.2)可以催化多數L-胺基酸脫氨,但不催化甘氨酸、絲氨酸、蘇氨酸、賴氨酸等。幾乎所有的LAAO都是二聚體結構的黃素蛋白,每個亞基都含有黃素單核苷酸(FMN)或黃素腺嘌呤二核苷酸(FAD)輔因子。人的LAAO以FMN為輔因子。
通常在蛇毒中含有大量L-胺基酸氧化酶,稱為SV-LAAO。LAAO中的黃素是許多蛇毒的特徵性黃色,其產生的過氧化氫造成的氧化應激是其毒性的重要原因。
SV-LAAO具有凋亡誘導、細胞毒性、誘導和/或抑制血小板聚集、出血、溶血、水腫、以及抗菌、抗寄生蟲和抗HIV活性。目前SV-LAAO的抗腫瘤活性也有很多報導,如抑制腫瘤細胞增殖,誘導腫瘤細胞凋亡等。有研究者認為sv-LAAO對癌細胞具有優先的細胞毒性作用,是潛在的基於ROS的抗癌藥物(Toxicon. 2018 Mar 15;144:7-13.)。
D-胺基酸氧化酶(DAAO,EC1.4.3.3)用於D-胺基酸的氧化代謝。DAAO也屬於黃素酶類,人體的DAAO以FAD為輔因子。在工業上,DAAO可以用來拆分外消旋胺基酸,催化抗生素合成等。
D-胺基酸雖然不能構成蛋白質,但也有重要生理功能。例如,D-絲氨酸可以激活N-甲基D-天冬氨酸受體(N-methyl-D-aspartate receptor,NMDAR),從而調節大腦功能,如學習、記憶等。
饒毅課題組曾經報導過果蠅腸道上皮細胞可以產生D-絲氨酸,通過NMDA受體促進睡眠。致幻劑苯環利定(PCP,又稱天使之塵)就是一種NMDAR的非競爭性拮抗劑,會誘發精神分裂。
在中樞神經系統中,D-絲氨酸的分解代謝主要由DAAO負責。有研究認為DAAO水平與D-絲氨酸水平及認知缺陷的嚴重程度相關。
專一性胺基酸氧化酶用於氧化特定胺基酸,如甘氨酸氧化酶、L-賴氨酸氧化酶L-穀氨酸脫氫酶等。L-賴氨酸氧化酶(L-Lysine oxidase,EC 1.4.3.14)在賴氨酸的降解過程中起作用,催化哌可酸支路的第一步反應,在腦的賴氨酸代謝中起重要作用。
穀氨酸脫氫酶(GDH)分布廣泛,活力高,在胺基酸脫氨過程中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很多胺基酸的脫氨其實是通過轉氨作用轉移給α-酮戊二酸生成穀氨酸,最終由GDH完成的,稱為聯合脫氨。
GDH是同六聚體,以NAD或NADP為輔酶(所以稱為脫氫酶)。一般低等生物的GDH對NAD 或NADP具有嚴格的特異性,NAD依賴性GDH主要起分解作用,而NADP特異性酶參與生物合成,編號分別為EC1.2.1.2和EC1.2.1.4。
哺乳動物GDH具有雙輔酶特異性(EC1.2.1.3),並具有複雜的活性調節機制,比如受到GTP別構抑制,被ADP和亮氨酸激活。複雜的調控機制說明它在代謝途徑中處於關鍵位置。
這個反應連接著三羧酸循環,與糖、脂代謝密切相關。在分解方向上,GDH可以氧化穀氨酸,進入三羧酸循環,可提供能量,也可轉變為乳酸或脂肪酸;在合成方向上,GDH可以合成穀氨酸,並進一步形成穀氨醯胺,同時還能減少氨對細胞的毒性。
與能量代謝相關的酶一般都受細胞能荷調節。ATP和GTP對穀氨酸合成起正變構調節作用,而對氧化分解方向起負調節作用。除別構調節外,GDH也受到共價修飾調節,比如磷酸化、乙醯化和ADP-核糖化等。
靈長類有兩種GDH,稱為GDH1和GDH2,分別由GLUD1和GLUD2基因編碼。人類的GLUD1位於10號染色體上,有18個外顯子。而GLUD2位於X染色體,沒有內含子,被認為是逆轉座的結果。現在認為GDH2的出現對人類是有利的,因為它具有不同的組織分布和調控方式,可以更靈活地應對環境變化,特別是在神經組織中。
GDH1廣泛分布,而GDH2主要在神經組織、腎和類固醇合成器官(如睪丸)中表達。GDH2不受GTP抑制,所以星形膠質細胞GDH2在強烈的興奮性神經傳遞條件下繼續起作用,從而可以承受更高的穀氨酸負荷。
穀氨酸是興奮性神經遞質,在很多神經變性疾病中會出現GDH活性降低,導致穀氨酸濃度升高,由於興奮性毒性而導致腦損傷。而GDH活性過高也會損傷大腦。GDH過表達會導致一些基因上調,包括與氧化應激、炎症、細胞損傷有關的基因,以及與帕金森症(PD)發生有關的α-突觸核蛋白基因等。有趣的是,GDH2受到雌激素抑制,所以女性PD患者對GDH過度活躍有抵抗作用,可能導致對PD的早期保護。
非氧化脫氨包括還原脫氨、水解脫氨、脫水脫氨等多種。還原脫氨是在嚴格無氧時由氫化酶催化生成羧酸和氨。水解脫氨由水解酶催化,生成α-羥酸和氨。
絲氨酸和蘇氨酸可以在脫水酶催化下產生雙鍵,重排成亞胺基酸後自發水解生成酮酸和氨。脫水酶以磷酸吡哆醛為輔基。半胱氨酸在脫硫氫基酶催化下脫去硫化氫,重排、水解後生成丙酮酸和氨,稱為脫巰基脫氨。還有一種氧化-還原脫氨,是兩個胺基酸一個氧化,一個還原,脫去兩個氨,生成酮酸和脂肪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