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外媒報導,日本政府正式通過了將福島核電站含放射性物質的汙水排入太平洋的計劃。
這意味著,100多萬噸含高濃度輻射物的核廢水將被直接排放入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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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島核電站發生災難性核洩漏事故距今已有9年時間,但由於日本政府早期拖延,導致事件惡化,達到存儲極限才被迫有所舉措,卻是為時已晚。
日本環境大臣表示,除了將廢水排入太平洋稀釋,日本已經「別無選擇」!
其實,福島核電站並不是日本面臨的第一起公害事件。
60多年前,日本正值經濟復甦,工業飛速發展,但由於當時沒有相應的環境保護和公害治理措施,致使工業汙染和各種公害病隨之泛濫成災,其中就包括了一場震驚世界的萬人中毒事件——「水俁病事件」。
身患「水俁病」,輕者口齒不清、步履蹣跚、面部痴呆、手足麻痺、感覺障礙、視覺喪失、震顫、手足變形;重者神經失常,或酣睡,或興奮,身體彎弓高叫,直至死亡。
因症狀恐怖,難以醫治,受害極廣,被稱為世界八大公害事件之一。
數萬名患者掀起了一場曠日持久的法庭訴訟,然而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沒有得到賠償,終生被病痛纏繞,苦不堪言....
圖片來源自紀錄片《水俁病60年特集》
60餘年光影輾轉,一脈相承只有日本政府的責任不明、相互推諉,以及對受害者權益的置若罔聞。而一場汙染所帶來的影響,可能花上百年也無法言盡......
突現怪症的「死亡小鎮」
1956年的4月21日,日本熊本縣水俁灣,醫院裡接收了一位特殊的小病人。
只有5歲的女孩田中靜子,突然出現了口齒不清、手腳麻痺、狂叫等症狀,兩天過去仍不見好轉,家人只好將靜子送往醫院。同一天,她兩歲的妹妹也因為相同的症狀入院。
由於情況罕見,院長細川一親自組織了專家會診,依舊得不到原因。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姐妹兩先後雙目失明、全身痙攣,手腳顫抖,最後在入院的第28天便離開了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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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的時候,這種病症出現在貓的身上,染病的貓步態不穩,抽搐麻痺,不時地尖叫、狂奔,痛苦不堪,最終選擇跳海死去,被稱為「自殺貓」。
一開始當地的居民並沒有在意,但意想不到的是,這樣的病症開始出現人的身上。
到了5月份,這種病在水俁灣擴散開來,越來越多人出現了類似的症狀,但醫生對此束手無策。由於此病症沒有先例,當地醫療隊並用地名將這種病命名為「水俁病」。
原本漁業興旺的小鎮,因這突如其來的怪病,開始變得日漸凋敝。
並且,因當時患病原因不明,許多患者受到了來自周圍居民的歧視:走在路上被扔石頭、潑屎尿、被散播惡意的謠言...... 這種偏見和歧視的氛圍,讓被害者們愈發感到孤立無援。
海中的漁產越來越少,人們漸漸發覺,可能是一直賴以生存的海水出現了問題。但患病的家庭因為喪失勞動力,生活根本難以為繼,出現了明知食物有毒,也只能用以果腹的慘劇。
有的孩子從一出生就患有水俁病,這些在母胎中受到毒害的先天性患者,至今仍深受著水俁病重症的折磨。
半永一光,先天性水俁病症患者,早在母胎內就已經受到有機水銀的毒害。
出生後整整一年的時間,他都還無法將頭擺正,在他3歲的時候,母親留下了丈夫和3個孩子,離家出走。
10歲的時候,他已經在水俁市立的康復中心度過了7年的時光。之後轉院到了明水園,又過去了19年。
水俁市市立的明水園是政府專門為救濟水俁病患者而建立的療養院,於1972年正式開放,即水俁病被正式認定的第16年......
醫院很小,只能容納60人,常年住滿了不能獨自生活的老年患者和重症的先天性患者。
事實上,水俁病患者們可以閱讀文字,也能夠聽懂他人的話語,但他們自己卻無法表達,只能日復一日地躺在病床上,活在無人理解的空間裡。
這種史無前例的怪病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新聞記者和專家學者們絡繹不絕地到訪,他們用照片記錄下半永先生成長的歷程,卻沒有一個人曾真正給予他幫助。
半永先生17歲的時候,用政府微薄的賠償金購買了一臺相機,從此,這便成為了他與外界溝通的唯一通道。
相機中洶湧澎湃的海水更像是他心中無聲的吶喊,其中蘊含的痛苦和絕望猶如深淵,不可窺視。
遲到17年的道歉
從1956年首例病症出現到1969年日本政府正式確認水俁病為重大公害病,其中走過了漫長13年時光。
13年裡,由於企業和國家的怠慢,導致政府未能及時掌握疾病的發生狀況,受害者數量不斷增加。1969年,官方公布的確診人數是112名,但實際上沒被確診的人還大有所在......
早在病例開始擴散之初,熊本大學就已經介入調查,確定所謂的水俁病,其實是由有機水銀引起的中毒症狀,而引發疾病的根本原因,正是市內的CHISSO 化學工廠的廢水排放。
CHISSO 是日本最大的化工企業,也是日本的四大財團之一,1925年該公司在水俁灣建廠,並把未經處理的廢水排放到水俁灣中,誤食的水銀在人們的身體內轉化為甲基汞,這種劇毒物質,只要米粒一半大小就能致人於死地。
而當時,水俁灣甲基汞的含量,已達到可毒死日本人口兩次都有餘的程度。
熊本大學立即將報告上報給國家,但池田產業大臣為了推動經濟增長,一昧地維護CHISSO,為了保證企業生產不受影響,國家以原因不充分不能立即下結論為由,遲遲沒有採取有效的對策。
水俁病受害者們為了索取賠償,最後不得不闖入工廠進行抗議,隨之而來的是患者們發起的抗議。
被逼無奈,CHISSO與一部分患者達成了協議,表示願意賠償。但所提供的撫慰金僅僅代表公司對患者們的心意,要求受害者們今後即使認定病源是來自公司排放的廢水,也不能以此為由再展開新的索賠。
然而,水俁病的影響仍在擴大。在病症多發地區,從1955年開始的4年中,幼兒腦麻痺的發生率是9%。
此外,1965年,新瀉縣(CHISSO在此處設有工廠)也發現了同樣的病情。
直到1968年,CHISSO 停止排水的那年,日本政府才真正認定是由 CHISSO 工廠廢水引發的水俁病,要求補償受害者。
來自企業的謝罪,在第一起認定病例的17年後才姍姍來遲,而在此期間,患者及家屬所承受的苦難,都被隱沒在經濟發展的高光背後。
汙染物並不會因為政協的懈怠而減緩擴散的速度,很快,汙染擴散到了水俁灣以及不知火海一帶,申請認證水俁病的患者也越來越多。
政府為了減輕負擔,決定提高認定標準:除了手足麻痺之外,還需要有表現為視野狹窄等2種症狀以上的患者才能接受認定。
這樣的認定條件過於苛刻,範圍過於狹窄,讓許多患者無法接受。
民眾苦不堪言,將國家告上法庭。聯名起訴的過程很漫長,但水俁病帶來的疼痛與折磨卻從沒有消失過。
2009年,日本政府成立了一條法案《水俁病特別措施法》,規定作為對未認定患者的補償,國家必須一次性支付210萬日元給各個患者。
但實際情況是,仍然有許多患者沒有得到有效的救助。甚至,日本環境署的官員拒絕二次向受害者道歉。
「國家已經在1995年道歉過了,這次我們只能說體諒你的辛苦。」
在日本各地召開的患者大會上,至今仍在等待救助的患者們聚在一起。
傷痛延綿60年
對於患者來說,病痛之後帶來的是永無止盡的痛苦。
同住在明水園鬼冢先生,一直到20歲的時候還是可以走路的。但隨著年齡的增長,他的病症突然加重。14年前,他被迫接受了頭腦手術,至今身體裡還插著從大腦到脊椎的管子。
坂本忍女士,因為先天性的水俁病口齒不清,需要長期坐在輪椅上。她無比期盼愛情,但感情總是無疾而終。她渴望婚姻,卻因害怕病情會遺傳,而對生育充滿恐懼。
如今,CHISSO 公司早已轉型,日本政府花費了13年的時間與485億日元的代價,才終於清理掉了水俁市附近被填埋海域的淤泥,填築地在汙泥的上面蓋上一層擋板,再往上鋪上了泥土。
然而,填埋地有效壽命為50年,如何保證汞不滲出將是一個緊急的棘手課題。一直到現在,還有兩層漁網隔絕了水俁灣區域。
當地政府積極求變,希望將水俁市建立成為一個以環保為標籤的模範城市,但諷刺的是,這裡絕大多數病人依舊沒有得到官方的認證,他們的生活布滿了現實的荊棘。
為了促進城市轉型,水俁市組織召開了許多環保主題的國際會議,但對於水俁病患者們的真實訴求,卻始終保持沉默。
半永先生希望在國際會議期間租用場地開辦自己的攝影展,讓公眾了解水俁病患者最真實的生活和感受,卻遭到了當地政府的百般推阻。
在國際會議上,官員們講著痛定思痛的場面話,卻沒有讓受害者們上臺發言。官方對此給出的解釋是:無法從十多個患者團體裡公平地選出一個特定的代表來發言。
紀錄片中指出,日本有一種文化傳承,就是不願意面對失敗。
一場公害,所帶來的傷害延綿60餘年之久,水俁病投下的巨大陰影,讓社會各界反思一個國家在人文關懷中的缺失。
然而,當日本政府決意將123萬噸核廢水倒入太平洋,一切對公害病的懺悔和反思都顯得那麼無力和蒼白。
在追逐經濟的道路上,人類總是重蹈覆轍。
汙染似乎很容易,但治理卻令人倍感艱辛。在未來,能夠進行人性化思考的組織形式,或許才是一個國家所真正急需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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