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許多西方科學家拒絕閱讀來自中國的研究報告,因為他們不信任中國。這對許多誠實的中國研究人員極不公平。中國科學界必須立即採取措施挽回信譽,打擊科研造假行為。
2020 年度諾獎盛宴剛過,就有諾獎得主陷入爭議。2019 年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得主格雷格・塞門扎(Gregg L. Semenza),截止 10 月 16 日有 32 篇論文被指存在問題。
在這些論文中,塞門扎都是通訊作者,因此對論文負有最終責任。巧合的是,北京時間 10 月 18 日,塞門扎正在參加中國的一場科學家峰會。
圖|格雷格・塞門扎
塞門扎 1956 年出生於美國紐約,獲得諾獎時所屬機構在約翰 · 霍普金斯大學(JHU),如今他仍在這裡任教。當時給他和另外兩位聯合獲獎者的頒獎理由是:「發現了細胞如何感知和適應氧氣供應。」
圖|塞門扎獲得 2019 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圖為受訪者畫的漫畫
宣布獲得諾獎後,他接受《臨床研究雜誌》(JCI)採訪時表示:「我年輕時假裝的一件事是我是聯邦調查局特工。調查犯罪和當偵探,就像當科學家一樣,不是嗎?」結果今天,最先發現塞門扎論文問題的正是 「科學偵探」 克萊爾 · 弗朗西斯(Clare Francis)。
此前,另一位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得主路易斯 · 伊格納羅(Louis Ignarro),也曾被發現有 28 篇論文造假。
在塞門扎被揭露的 32 篇論文中,共同作者包括他的學生、助理、同事,合作者有來自中日韓三個東亞國家的學者,甚至包括他任教的約翰 · 霍普金斯大學的副校長丹尼斯 · 威茲(Denis Wirtz)。本次東窗事發後,副校長丹尼斯 · 威茲或將介入調查這篇自己參與寫作的論文。
圖|部分受爭議的論文(來源:PubPeer)
被掛論文涉及的期刊則包含了塞門扎自任主編的《臨床研究雜誌》 (Journal of Clinical Investigation),以及《細胞》(Cell)、《自然 · 遺傳學》 (Nature Genetics)等頂級刊物。期刊 Cell Reports 的主編史蒂芬 · 馬修森(Stephen Matheson)在被問到為何如此相信塞門扎任通訊作者的一篇問題論文時,他直接表示「因為其中一位作者是諾獎得主」。
2019 年,塞門扎和合作者廣田喜一在日本關西醫科大學一起上課時,塞門扎給年輕科學家們的建議是:「You are where I once was, I am where you will someday be(你們是我曾經的樣子,我是你們將來的樣子)。」結果,現在這兩位合作者一起被發現存在學術不端嫌疑。但廣田喜一對文中數據的錯誤陳述承擔了全部責任。
圖|賽門扎和廣田喜一在日本關西醫科大學
作為諾獎得主的塞門扎涉嫌論文造假將有怎樣特殊的危害?它對於科研後輩會帶來怎樣的壞影響?對中國學術界將有怎樣的警示作用?就這些問題,這次揭露其論文作假的主要成員、來自德國的獨立科學記者施耐德(Leonid Schneider)博士接受了 DeepTech 的專訪。
DeepTech:本次塞門扎的論文被發現造假主要是圖片問題,為何現在很多論文造假都出在圖片上?
施耐德:我們不能因為在 PubPeer 上看到存在圖像數據造假,就認為這些是科學研究中最具欺騙性的方法。在現實中,科學研究的方方面面都可以造假,但只有圖像數據造假可以被普通分析人員檢測出來,而不需要相關專家或原始數據。許多以圖表或表格的形式呈現的研究數據可能完全是假的,但如果沒有人能接觸到原始數據,就不會有人注意這些問題。
科學研究中數據造假無處不在,我們在 PubPeer 上看到的圖像數據造假只是冰山一角。
DeepTech:數十篇論文疑似造假,作為實驗室 PI,塞門扎的責任僅僅是失察還是更加嚴重?
施耐德:塞門扎博士作為首席研究員和通訊作者,他需要對實驗室所完成和發表的研究負全部責任。他的所有研究經費和獎項,包括諾貝爾獎,都是由於他是通訊作者而授予的。
反過來說,這也意味著他必須為自己實驗室發表的論文中出現的問題承擔責任。粗心大意、嚴重疏忽或未能監督研究人員都屬於學術不端行為,塞門扎博士未能核實自己實驗室發表的研究結果也屬於學術不端行為。已經有兩位科學家聯繫我,報告說他們未能還原塞門紮實驗室發表的一些與 HIF 相關的發現。
我現在關注的是塞門扎博士將如何處理目前的數據造假問題。他是否會與調查人員合作,幫助保護原始數據,(如果存在,在哪裡)?他是否會撤回這些研究論文? 阻礙調查、傳播不當信息,也是學術不端行為。
DeepTech:塞門扎這次被質疑造假,他之前的學生或者博士後也有多人捲入,比如中國的張華鳳、JHU 的 Daniele M. Gilkes 等,前者已經有 6 篇論文在 Pubpeer 被質疑,後者更多,有 12 篇。作為他們的指導教師和資深 PI,塞門扎造假對後輩的影響有多壞?
施耐德:現在是 JHU 具體定責的時候了。或許是初級研究人員背著導師偽造數據,導師是受害者;或者是導師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或許是導師鼓勵數據造假,甚至直接或間接地通過欺凌和威脅來強制學生執行;又或許是導師和學生都是一丘之貉。我們現在還不知道這裡具體發生了什麼。
DeepTech:也有期刊發現了塞門扎的問題,但是因為他是諾獎得主所以沒有撤回,一位 Cell Press 的編輯也承認,塞門紮根本不在乎基本數據的完整性。那麼您認為最近的新聞輿論譴責,是否會倒逼期刊處理他的論文。
施耐德:Cell Press 編輯引用了我的解釋,因為編輯拒絕認真對待這些正當的擔憂和質疑。
另外,一些期刊,特別是 JBC 對數據處理非常嚴格,曹雪濤就被撤稿了。塞門扎可能也會被撤稿。
然而,大多數期刊只有在通訊作者要求撤回論文時才會撤回。如果通訊作者不同意,一些人甚至無視大學的撤回要求。這也是我了解到的 Cell Press 的策略。因此,撤稿在塞門扎案例中只會發生在塞門扎自己要求撤稿的情況下。我不了解 PNAS 的撤稿政策,但根據經驗,我懷疑他們沒有撤稿政策,而且也寧願什麼都不做。
DeepTech:在中國作者論文造假的問題日漸熱論的情況下,這些涉及塞門扎造假的中國作者看上去是起了什麼作用?會不會讓中國作者在世界學界被承認、被尊重更加困難?
施耐德:中國科學家現在的處境非常敏感,因為我的同事發現最近論文工廠在偽造研究論文並將其賣給中國的博士和研究人員。這些虛構的論文最終出現在了由著名出版商出版、經同行評議的英文期刊上。許多西方科學家拒絕閱讀來自中國的研究報告,因為他們不信任中國。中國頂級免疫學家曹雪濤發表了偽造的研究報告,讓這種情況更加嚴重。
不信任是一個可悲的事實,對許多誠實的中國研究人員極不公平。中國科學界必須立即採取措施挽回信譽,打擊科研造假行為。這些學術不端行為的危害實在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