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遊新聞·重慶晚報慢新聞記者 周蕎 文/圖
若把地球表面嶙峋的山體巖石比喻成一本書,想要讀懂它,其表面層理痕跡便是一段不可忽略的「文字」。它們被時間定格,被以今論古,被拿來探索海陸變遷、滄海桑田的秘密。
顏色各異的陡峭山體配上雜亂的石塊,常人的目光或許不會在這樣的風景上過多停留。但日前,西南大學圖書館館員伍定金偶然驅車來到北碚與沙坪垻交界處的採石場,在這片「隨處可見」的巖體上,他有了驚喜發現。
山體石壁,五處宛若海浪的凹凸巖體條紋醒目壯觀。經專家初步判斷,這是2.5億年前海洋波浪形成的波痕。而在重慶主城境內,五處波痕遺蹟集中存在的情況尚屬罕見,也證明著重慶曾是汪洋大海一說絕非空談。
▲伍定金查看波痕遺蹟
五處波痕遺蹟連成群
證明「滄海桑田」
昨(15)日,在老伍的帶領下,慢新聞記者和重慶市地勘局208地質隊正高級工程師、古生物學博士張鋒一同前往北碚與沙坪垻交界處的中梁鎮。
談到這次發現,老伍自言並不意外。熱愛古生物化石,也熱衷「尋石」,說是對地質學只通點「皮毛」,老伍卻曾首次發現了重慶遠古巴蜀湖波痕遺蹟,還找到過一些蟲跡化石、恐龍化石。「我也是戶外越野愛好者。這幾年,中梁鎮附近的山我都跑遍了。今年四月,在兩天內細細搜尋了方圓一公裡內的山體,老伍發現了這五處波痕遺蹟。
踩著碎石,沿著稍顯陡峭的山體斜坡往上爬。往老伍手指的方向,旋渦沱社的兩處海浪波痕遺蹟清晰可見。記者看到,泛黃的山體一側凸起了一片層層疊疊的彎曲黑色紋路,面積約150平方米。相比兩旁稍顯平整的山體,這種石壁剖面上的紋路扭曲雜亂,有幾分神似波浪。
▲位於旋渦沱社的波痕遺蹟
如何能證明這是海洋波浪留下的波痕?經實地考證,張鋒給出了他的初步判斷:這確為2.5億年前的波痕遺蹟;而佐證物,就是眼前這種「貌不驚人」,四周隨處散落的石塊。「你看這塊灰色石頭的表面,像不像有小蟲子在爬?」根據張鋒的介紹,記者得知,這就是蠕蟲狀灰巖,它因其表面含有形似蠕蟲的粒狀體而得名。作為三疊紀早期的標誌性巖石,它給了我們更準確的斷代信息:三疊紀早期,約2.5億年前。
▲張鋒介紹蠕蟲狀灰巖
「海洋波痕正是重慶經歷最後一個海洋時期的直接證據,而巖體中缺少化石,也證明著當時海洋裡的生物匱乏。」張鋒說,波痕遺蹟其實本身並不罕見,在河床、海灘也常形成。這種由流水、波浪、風力作用產生的波浪狀構造常保留在沉積巖層的層面上。相比之下,內陸的海洋波痕就頗有研究意義,譬如可根據波痕的波峰波谷,可以進一步推斷古海水的流動方向和流速快慢。
▲蠕蟲狀灰巖
地質活動如何讓海洋變成陸地,波痕遺蹟無疑是一本很好的教科書。遠古的海浪把自己藏匿於石頭之上,穿越億年時光,讓後人見證從滄海,到桑田。
遺蹟發現於開採
或破壞於開採
位置從旋渦沱社、王家溝到後面的盧家寨、永寧寺村,一公裡處的五處波痕遺蹟連成群。
▲永寧寺村波痕遺蹟
「廢棄礦山 非常危險 嚴禁入內」,一旁是原廢棄的採石場的警示牌,不遠處裸露的山體石壁上,便是位於王家溝的波痕遺蹟。遠看,此處波痕遺蹟清晰,條紋排列錯落有致,綴在黃白相間的巖體上,瞧著格外震撼。
▲王家溝處的波痕遺蹟位於採石場內
相比前兩處巖體上的起伏並不明顯的「小浪花」,這裡的波痕更像是洶湧澎湃的海浪。與此同時,記者注意到,王家溝的波痕位置十分「鶴立雞群」,它處於山壁中央巖體的正下方,約有200平方米,四周其餘均為雜亂無章,凹凸不平的普通沉積巖。
四周的沉積巖山體包裹著一塊空地,如今一個半足球場大小的空地上已人工栽草種樹,一片綠茵茵,早不見當初荒涼的開採模樣。張鋒推測,因採石場的生產活動,使得這處波痕地質遺蹟剝露於地表。波痕所在位置特別,早先,或許更大的波痕遺蹟碎於採石機之下。「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如果沒有開採活動,我們可能永遠都不知道山體中藏著這樣的『寶藏』。」
學生同行
無聲的世界 有聲的課堂
當天和張鋒、伍定金同去的,還有兩名西南大學地理科學學院的學生。於她們而言,這次參觀海浪波痕遺蹟群無疑是一次難得的「課外實踐」。
23歲的冉紅飛本科學的地理科學師範,目前正在魯能巴蜀中學擔任初一的實習地理老師。她告訴記者,最近,班上的地理課進度剛好講到地球上的海陸變遷。今天這堂「戶外課」,意外地會讓她的課堂添色不少。
▲西南大學兩名學生也成為了波痕遺蹟的參觀者
「海陸變遷其實是一個較為抽象的概念,比如地殼的變動或是海平面的升降都屬於導致成因。」冉紅飛說,她本打算在課上舉例喜馬拉雅山上發現大量海洋生物化石來證明高如喜馬拉雅山,以前也是一片海洋,便於學生直觀理解。今天看了海浪波痕遺蹟群之後,她能在課堂上舉出更鮮活的例子。「因為這些山體就存在於重慶,還就在我們的身邊,更具有貼近性。」
展示著手機裡湊近巖體拍的各種照片,冉紅飛打算把今天的照片視頻全部加入課件中。將這些「珍貴的教學素材」比作「無聲的世界,有聲的課堂」,作為老師的冉紅飛想讓孩子們知道,腳下的土地,身邊山體的形成都是如此奇妙,地理也並非是一門枯燥的學科,而是廣博的知識。
專家建議
不動就是最好的保護
對於學生們的收穫,張鋒提到了一個詞:知行合一。「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我個人非常建議學生們多到戶外來走走看看,平常忽略的山體,不起眼的巖石,只要你有心,或許都會有一番收穫。」張鋒談到,重慶是證明海陸變遷很好的教科書,因為這裡不僅有波痕遺蹟證明海洋到陸地的變遷,還出土過介殼灰巖證明湖泊的存在,即重慶這塊土地的演變過程是很少見的從海洋到湖泊,再從湖泊到陸地。
「通過波痕遺蹟群,我們能憑藉巖體和波痕上的信息,解讀出當時的環境特徵,推測判斷出當時的沉積環境、水動力條件。這對古氣候學、構造地質學、沉積地質學等有重要的研究意義。」根據目前的保護條件,張鋒認為,保持波痕遺蹟處「不動」,便是最好的保護。「對於特殊地質遺蹟應及時有效保護很有必要,未來我們可建立地學考察點並納入相關考察路線,充分發掘地質遺蹟的美學觀賞作用和地學科普價值。
在發現遺蹟的興奮過後,老伍也逐漸冷靜下來。「我四月份來的時候,盧家寨那裡的水塘還沒有修好,現在全面竣工了,甚至都有了釣魚的遊客。」老伍暗暗想:水面上的巖體波痕遺蹟受水汽和風化的雙重作用,也不知道會不會受影響。
▲盧家寨處波痕遺蹟
早前,老伍曾帶領20多名北碚跑團的朋友來此參觀過。他說,他想讓更多人知道波痕遺蹟的壯觀,地質的奇妙。「如果未來有條件,我很期待這裡能申報建設成為地質公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