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性的放逐與重構——淺析蕭紅作品與生命中的母親形象

2020-12-07 小書蠹

一、前言

蕭紅是一位命運悲苦但富有傳奇色彩的現代女作家,她的一生顛沛流離、悲涼短暫。傳統觀念裡的「母親」一直是偉大和崇高的化身,是犧牲和奉獻的代名詞,而蕭紅劃開籠罩在「母性」之上的灼人光輝,使被施予了華麗外衣的「母性」驟然赤裸,她筆下的母親不僅形體、相貌醜陋,而且大多在無愛的婚姻中進行著動物似的生育,遊走在生死的邊緣,為「物」而瘋狂,都是自私、冷酷、殘暴的母親。蕭紅之所以淡漠母愛,頰覆母愛,與她成長曆程中母愛的缺失、貧窮的流亡生活及蕭紅對母性的顛覆性認識密切相關。

蕭紅影視形象

本文通過蕭紅小說作品描寫多樣貌的母親形象,歸納出「罪惡母親」群像,再回溯蕭紅散文作品及其他著作中描寫真實母親與後母的文字書寫,開展母愛的殞落對於蕭紅生命歷程的影響,最後論及蕭紅內心深處如何重構母親形象及泯除「怨母情結」。

二、蕭紅作品中的母親形象——以小說角色為例

蕭紅筆下的母親大多是缺乏母愛的,呈現出母愛是與仇恨、痛苦、厭倦、悔恨和失望交織在一起的,揭去母親形象神聖面紗後的真實本相──失去人性的惡母群像。蕭紅作品中母親形象,大抵可以從三大面向談起:「非人化」、「失職化」、「否定生育」。分點敘述如下:

(一)非人的母親:醜陋、強悍、變態畸形

蕭紅喜歡將母親/女性人物轉化為各種動物意象,運用動物、禽類或昆蟲等意象形構,得到內部隱喻的空間與力量。 而此書寫技巧在蕭紅名作《生死場》中屢見不鮮。如描寫二裡半的妻子麻面婆:

麻面婆是一隻母熊了!母熊帶著草類進洞。讓麻面婆說話,就像讓豬說話一樣,也許她喉嚨組織法和豬相同,她總是發著豬聲。

首先以非人化的母親姿態出場的便是象徵愚昧村婦的麻面婆,她那雙比牛還大的雙眼是蕭紅刻意醜化女體空間,並用熊、豬等動物強調其不敏感、痴傻的個性,另一方面更用「豬叫」形容麻面婆在傳統封建父權體系毫無發言權。甚至連麻面婆刻意展現自己的黠慧,蕭紅不客氣地用「像一隻在柴堆上的狗」 點破麻面婆自以為是的愚蠢,儼然是戲臺上的「丑角」。

又如第二位粉墨登場的王婆:

在星光下,她的臉紋綠了些,眼睛發青,她的眼睛是大的圓形。有時她講到興奮的話句,她發著嘎而沒有曲折的直聲。鄰居的孩子們會說她是一頭「貓頭鷹」。灰色的老幽靈暴怒了:『我去喚你的爹爹來管教你呀!』她像一隻灰色的大鳥走出場去。王婆宛如一陣風落到平兒的身上,那樣好像山間的野獸要獵食小獸一般的兇暴。

雖然王婆在小說中是位有見地、比丈夫老趙三更具才幹膽識的女性,然而對於子女的管教照顧,母性慈愛的成分絲毫未見增長。她的孩子平兒只是偷穿父親的靴子,王婆就以野獸撲人之姿教訓平兒,這種敘述也可參見蕭紅描繪金枝的母親「和老虎一樣捕捉住自己的女兒」,只因為金枝懷有春意而工作時失神錯摘青柿子,在貧苦飢迫的窮鄉僻讓,「農家無論是菜棵,或是一株茅草的價值也要超過人的價值」,因此金枝當然被母親打到鼻青臉腫,甚至流血。畢竟,生活物資的極度匱乏讓母親注重的焦點不再是孩子本身,而是維持生命和生存需要的外在物資。

然而,這類母親形象最變態畸形者,莫過於蕭紅筆下小團圓媳婦的婆婆,令人髮指的程度媲美張愛玲筆下「罪惡母親」之集大成──《金鎖記》中的曹七巧。試舉幾段描寫小團圓媳婦被婆婆嚴刑拷打的文字畫面:

她來到我家,我沒給她氣受,哪家的團圓媳婦不受氣,一天打八頓,罵三場…我也是不願意狠打她的,打得連喊帶叫的,我是為她著想,不打得狠一點,她是不能夠中用的。有幾回,我是把她吊在大梁上,讓她叔公公用皮鞭子狠狠地抽了她幾回,打得是著點狠了,打昏過去了。可是只昏了一袋煙的工夫,就用冷水把她澆過來了。是打狠了一點,全身也都打青了,也還出了點血。可是立刻就打了雞蛋青子給她擦上了。也沒有腫得怎樣高,也就是十天半月地就好了。這孩子,嘴也是特別硬,我一打她,她就說她要回家…因此我也用燒紅過的烙鐵烙過她的腳心。

若是那小團圓媳婦剛來的時候,那就非先抓過她來打一頓再說。做婆婆的打了一隻飯碗,也抓過來把小團圓媳婦打一頓。她丟了一根針也抓過來把小團圓媳婦打一頓。她跌了一個觔鬥,把單褲膝蓋的地方跌了一個洞,她也抓過來把小團圓媳婦打一頓。總之,她一不順心,她就覺得她的手就想要打人。她打誰呢!誰能夠讓她打呢?於是就輪到小團圓媳婦了。

在民智未開、封建保守的東北小城,將窮人家的年幼女兒迎進門當作先聘的媳婦,實際上如童工一樣的被全家使喚與虐待,長大後也只是傳宗接代的工具。而引文中的團圓媳婦被口頭上也是喊聲媽的夫家婆婆凌遲致死,悲劇的起源來自團圓媳婦不符合傳統封建父權制度下對於媳婦 /女兒角色的社會期待,過於外放、健談、大方。因此婆婆以象徵舊道德家族體系的大家長,在傳統信仰的掩護與大眾目光的凝視下,一切加諸在小團圓媳婦身上的刑罰,從私慾的懲處升格為道德的拯救,此處烘託出小團圓媳婦的婆婆年輕時也是深受其害,卻將自身痛苦經驗再施諸於年輕女性,蕭紅眼裡最大的悲哀就在於此。

蕭紅

男性封建父權下的女性對於自身的委屈、痛苦內化成無語的屈從與認同,在貧苦與死亡在線掙扎的女性群體,被男性木然的繼續踐踏、侮辱、毀滅後,自身卻再繼續凌遲、毀滅著比自己更弱小的女性, 形成了一個「同類/同族相殘」的悲劇。雖然,團圓媳婦的婆婆自稱「兒子也捨不得打」,但回到文本中團圓媳婦的婆婆打兒子驚心動魄的程度卻不亞於打別人家女兒:

除了他自個兒跌的摔的不說,就說我用劈柴棒子打的也落了好幾個疤…有一次,她的兒子踏死了一個小雞仔,她打了她兒子三天三夜…不打他,哪兒能夠不打呢?我越想越生氣,我想起來就打,無管黑夜白日,我打了他三天。後來打出一場病來,半夜三更的,睡得好好的說哭就哭。可是我也沒有當他是一回子事,我就拿飯勺子敲著門框,給他叫了叫魂,沒理他也就好了。

小團圓媳婦的婆婆自認養雞比養孩子更嬌貴,因此當孩子踏死雞時,在母親眼裡看來等同把金錢撒在水裡般浪費,加上貧窮困頓如枷鎖、匕首挾持鄉村中每一戶人家,農人們所關心的無非就是一頭豬、一隻牛、一隻羊,甚至是一株野菜,所以個人生命的價值與尊嚴變得一文不值,更遑論倫常血緣的親疏關係了。由此引文揭櫫小團圓媳婦的婆婆在蕭紅筆下是最為畸形、變態的母親形象之一。

蕭紅

(二)失職的母親:冷酷、自私、不告而別

母親之所以被神聖化,無非在於母親所承擔背負的職責。質言之,就是任勞任怨、無私奉獻、關心備至,無條件似的對孩子付出一切。然而,到了五四運動新女性作家意識抬頭認為母愛神話必須解放,這才是解放婦女的第一步。因此,「母愛淡漠」、「母愛過度」是女性作家書寫母愛時兩種極端的表現。

蕭紅筆下的另種母親形象之一,即書寫「母愛的淡漠」,刻意將母親所承載的職責加以泯除,塑造出無能、自私的母親群像。如《生死場》中金枝的母親:

母親拿著金枝的一元票子,她的牙齒在嘴裡埋沒不住,完全外露。她一面細看票子上的花紋,一面快樂有點不能自制的說:「來家住一夜明日就走吧!」金枝在炕沿捶酸痛的腿骨;母親不注意女人為什麼不歡喜,她只跟了一張票子想到另一張,在她想許多票子不都可以到手嗎?她必須鼓勵女兒。「你應該洗洗衣裳收拾一下,明天一早必得要行路的,在村子裡是沒有出頭露面之日。」為了心切,她好像責備著女兒一般,簡直對於女兒沒熱情。

從引文可以看出金枝母親見錢眼開,對於如受委屈的小獸的金枝,絲毫不加以關心與呵護,難道看不出來女兒滿腹的辛酸委屈嗎?又難道沒察覺女兒臉上尋求母親呵護的渴望嗎?金枝母親一定看得出來,只是母愛的神聖光輝不敵鈔票的金光奪人。當母親拿著女兒被迫以肉體交易換來的鈔票,那張見獵心喜的嘴臉,徹底粉碎金枝內心期盼母親能帶來憐憫與慰藉的希望,在在呈現金枝母親的冷酷與自私。同樣的筆觸出現在《過夜》中的母親形象,母女的對話更彰顯為人母自私到了極點:

從打開著的房門,老婦人捧著雪球回來了。 「不,媽呀!」她赤著身子站到角落裡去。她把雪塊完全打在孩子的身上。「睡吧!我讓你知道我的厲害!」「金鈴子這丫頭還不中用……也無怪她,年紀還不到哩!五毛錢誰肯要她呢?要長樣沒有長樣,要人才沒有人才!花錢看樣子嗎?前些個年頭可行,比方我年青的時候,我常跟著我的姨姐到班子裡去逛逛,一逛就能落幾個……多多少少總能落幾個……現在不行了!正經的班子不許你進,土窯子是什麼油水也沒有,老莊那懂得看樣了,花錢讓他看樣子,他就幹了嗎?就是鳳凰也不行啊!落毛雞就是不花錢,誰又想看呢?」「我說我要用雪把她活埋……不中用的,男人不能看上她的,看那小毛辮子!活像個豬尾巴!」 她迴轉身去扯著孩子的頭髮,好像在扯著什麼沒有知覺的東西似的。

此段引文出自蕭紅的散文作品,講述寒冬夜裡蕭紅寄宿在一位老婦人家裡所發生的事情。原來小金鈴之所以被打,不是因為偷了蕭紅的鞋賣掉,而是因為不能接客,她母親也就是那位老婦人。老婦以前年輕的時候從事妓女,老了沒人要,只好成天酗酒、打罵女兒,甚至強烈希望也把女兒推入火坑,好賺取生活費用。這是一個從蕭紅眼裡如實反映扭曲變形的母愛──極度的自私與失職。

再回到蕭紅小說作品中塑造失職的母親形像,如《汾河的圓月》、《蓮花池》中的母親在丈夫死後,撇下孩子而改嫁的敘述:

小玉從媽媽走後,那胖胖的有點發黑的臉孔,常常出現在那七八家取水的井口…假若有人問她:「小玉怎麼還不回去睡覺呢?」那孩子就用黑黑的小手搔一搔遮在額前的那片頭髮,而後反過來手掌向外,把手背壓在臉上,或者壓在眼睛上:「媽沒有啦!」她說。豆子的父親是木匠,在他三歲的時候,父親就死了。母親又過兩年嫁了人。對於母親離開他的印象,他模模糊糊地記得一點兒。母親是跟了那個大鬍子的王木匠走的……母親那天是黃昏時候走的,她好像上街去買東西的一樣,可是從那時就沒有回來過。

從以上兩段引文都顯示出母親的角色徹底淡出親生子女的生命,從此隨著另外一個男人展開一段新的家庭生命。蕭紅曾寫道:「鄉村的母親們對於孩子們永遠和對敵人一樣」。透露出女人在狹窄的父權社會,只能依附男人過生活,當象徵生活支柱的男人倒了,為人妻、為人母必須再依附新的男人,關注的是自己的利益,一種生存下去的利益。 籠罩在這種利益下的母親形象,是自私、麻木、不告而別的,將自己的親生骨肉視為生命的「累贅」。

蕭紅和朋友

(三)否定生育:罪惡孩子/受罪母親

蕭紅經驗生命所認知的孕婦分娩,表現出女性生育過程的痛苦與血腥,直接否定女性生命創造的內心喜悅。換言之,我們無法從蕭紅描述母親生育的過程中,獲得任何有關母性幸福的直觀感。

其中描寫對女性生育的作品莫過於《生死場》中村婦們聲嘶力竭、滿額汗珠生孩子的畫面,最甚者即五姑姑的姐姐在火坑上臨盆的畫面:

罪惡的孩子,總不能生產,鬧著夜半過去,外面雞叫的時候,女人忽然苦痛得臉色灰白,臉色轉黃,全家人不能安定。為她開始預備葬衣,在恐怖的燭光裡四下翻尋衣裳,全家為了死的黑影所騷動。赤身的女人,她一點不能爬動,她不能為生死再掙扎最後的一刻。天漸亮了。恐怖彷佛是殭屍,直伸在家屋……受罪的女人,身邊若有洞,她將跳進去!身邊若有毒藥,她將吞下去。她仇視著一切,窗臺要被她踢翻。她願意把自己的腿弄斷,宛如進了蒸籠,全身將被熱力所撕碎一般呀!這邊孩子落產了,孩子當時就死去…女人橫在血光中,用肉體來浸著。

蕭紅刻意不提五姑姑的姐姐姓名,用意是象徵在傳統封建父權體系下的女人擁有共的宿命,母體在生育時受到的瀕死經驗,是屬於女性生理上的磨難;母體在生育時依舊受到父權社會的壓迫,更是造成女性的高度恐慌。五姑姑的姐姐在妻子臨盆時仍然喝得酩酊大醉,甚至衝入生產場域企圖傷害正在生死邊緣掙扎的妻子。蕭紅痛訴母性生產時常被忽略的痛苦、難產和死亡的主題外,更是直指以女性為傳宗接代工具的男性所埋下的「種子」,在母體內形塑成日後造成母體受苦難的「罪惡的孩子」,就母體本身而言更是何其「無辜受罪」。

綜合上述,歸納出蕭紅作品中的母親形象皆缺乏母性的光輝,甚至是與孩子處於「敵對」的狀態。推究其原因,不外乎回扣時代背景下而產生的悲劇,在這閉塞守舊的鄉村和傳統宗法父權文化結構下,女性早已被男性奪去話語權,男權社會以母親神話來制約女性社會角色。 加上生活物資貧乏,人人都過得最低限度的生活,一旦缺乏仰賴存活的資源,人倫分際關係理所當然會有所變異與動搖,而這也是蕭紅筆下「惡母群像」的其中由來。

三、蕭紅生命中的母親形象與母愛重構

美國小說家海明威曾表示「不愉快的童年」是對一個作者最好的訓練,而蕭紅似乎是在這樣訓練下成長的。許多作家都有失去母愛的不幸童年多半是親生母親去世而受盡繼母的虐待,他們往往對親生母親產生滿意的親切回憶。蕭紅有其特殊性:生母姜玉蘭(1885-1919)早逝,與蕭紅那短暫相處期間又多衝突,而後父親續弦梁亞蘭,這位後母也對蕭紅相敬如「冰」,因此母親之於蕭紅是至深的傷害,母性的愛對蕭紅而言,可以說是遙不可及的希望。

蕭紅的散文作品無不反映自己內心的精神家園、童年瑣事、坎坷愛情,書寫的核心往往圍繞在一個愛字上面。是以,蕭紅的散文是在追求永久的愛,一個廣義層面的愛。這個愛其中也包含了童年殞落的母愛。

以下分點論述蕭紅眼裡的母親形象(包含後母)以及探究蕭紅童年放逐而殞落的母愛,如何影響蕭紅未來看待異性與自己的關係與挑戰母職之失敗,最後開展蕭紅內心對母愛修復之路:

(一)重男輕女、封建道德規範——生母:姜玉蘭

在談蕭紅生命中母愛形象之前,必須先釐清蕭紅筆下談及「不幸童年」的客觀性。有如張愛玲筆下「漏寫一段」關於父親如何幫她打針治病,此即作家在真實與自我演繹的抉擇,基於此檢視蕭紅之於親生母親的關係,是否真如蕭紅所言「惡言惡色」呢?蕭紅本身「驕縱」的性格,如蕭紅在《蹲在洋車上》一文分析自己「過於嬌慣」,連她弟弟張秀珂也說:「我家生活狀況是比較優越的…對姐姐也算得上嬌慣了」。

反觀蕭紅性格驕縱偏執的原因,推測是祖父張維禎(1849-1929)過於溺愛她的結果,如生母姜玉蘭曾說:「這孩子都讓他們(祖父、母)給慣壞了」,由於蕭紅的祖父、父親僅名義上的父子,彼此都知道是為了家族血脈得以延傳,因此祖父張維禎與父親張廷舉關係極為疏離隔閡。祖父又是這個家裡面的閒人,家中經濟支出管理都是由蕭紅祖母總管,因此,蕭紅出生的時候,看在張廷舉與姜玉蘭眼裡極為失望,畢竟傳宗接代的壓力難以負荷;但看在祖父眼裡卻是難掩的喜悅,而這個喜悅讓張維禎從家族閒人轉變成有義務、職責,能夠含飴弄孫的祖父, 也因此對孫女蕭紅所提出的要求百依百順。

透過列表呈現出蕭紅筆下的親生母親所採取的管教是傳統式打罵教育,在那時講求倫常關係的封建父權社會,應該算是正常範圍的管教方式。之所以,姜玉蘭以此法管教蕭紅,原因一則是蕭紅嬌慣強拗的脾氣,二則蕭紅所作所為也不合乎本身是傳統封建意識的姜玉蘭所期待的大家閨秀。

總的來說雖然蕭紅說「母親並不十分愛我」,然而,持平而論這樣的說法是以祖父無限包容的愛作為判準,據此審視母親姜玉蘭「正常範疇」的愛。換句話說,母親的愛或許還在正常範疇內,祖父的愛卻顯得過於寵溺,間接使得蕭紅與父母的距離疏遠。

蹲在洋車上

(二)疏離冷漠、相敬如「冰」——後母:梁亞蘭

如果說蕭紅在親生母親那體會到的是守舊強悍,在後母這裡則經歷冷漠疏離。梁亞蘭對於蕭紅算是客氣,不至於到像張愛玲的後母「陰損調唆」。但是看在童年蕭紅眼裡卻也不是滋味,即使蕭紅犯錯,後母多用指桑罵槐式的管教,畢竟不是自己肚皮生出來的。就連半夜蕭紅請後母陪同到廁所,後母直接回絕,母愛到此真可謂冷漠疏離到極點。

此外,蕭紅還寫到與後母爭執時,後母說了一句:「我管不了你,我也不是你親娘,你還有親爹哩」,聽在年幼倔強的蕭紅耳裡,豈不是再揭瘡疤?畢竟生母過世代表純粹至親的母愛已失落,在繼母威權下(之於張愛玲的後母比較下,蕭紅後母梁亞蘭還算厚道),連蕭紅親弟弟想吃一顆梨子的權利都被剝奪,可見失去生母的痛與無奈在兩個孩子心中造成多大的傷害烙印。無怪乎蕭紅在朋友眼裡不太常提起母親,臉上還擺出一副「抑鬱」神情, 也因此蕭紅作品多描寫子女與父母、繼父母之間冷漠隔閡的家庭狀況。

(三)被放逐而殞落的母愛——蕭紅兩性關係與對母職的退卻

整體從蕭紅母親角度來說,她對蕭紅的疼愛屬於「愛之深責之切」的合理範圍,然而蕭紅童年清澈的眼裡卻不是這樣解讀母愛。同時蕭紅自身倔強、執拗的性格與其家庭儼然系重男輕女、傳統父權的結構,加上父親與祖父之間不可說的齟齬,造成祖父轉向過分寵溺孫女蕭紅的事實,整體來看這樣的家庭是「失序分化」的,也對蕭紅往後的生命造成極大的扭曲與挫敗。

如果談蕭紅之於父親的憎恨是聚焦在張廷舉這個人本身,而非父親所象徵的情感符號,後者作為一種精神存在,也是蕭紅一直渴望、追求的;那麼蕭紅之於母親的埋怨也僅針對生母的「守舊管教」、「重男輕女思想」,以及對後母的「淡漠疏離」,而對於母親背後的情感符號,更是蕭紅念茲在茲的。

蕭紅對所有人的愛都偏執拿去與祖父無窮無盡的溺愛做權衡比較,才讓蕭紅心靈渴望的母愛自我放逐而殞落。而蕭紅這樣的一個自我抉擇,也讓她對於異性的依賴與戀愛的過程嘗盡苦頭。

又由於蕭紅對母親情感欠缺正確的認知,加諸見識到父親與繼母之間互動關係,讓她進而省思婚姻中女性角色如何被父權體系塑造成社會期待的角色。從她與蕭軍、端木戀愛相處上便可得知蕭紅時常操勞家事、動不動打掃清理或是下廚烹飪,還要一直嘮叨、操心對方所有事情,過度關心下連蕭軍都說「厭煩」。因此蕭紅在與異性戀愛關係上隸屬傳統社會中委曲求全、欠缺自信的「家庭主婦」形象。

整體觀之,蕭紅抗拒母職的原因除了童年與母愛「絕緣」外,也牽涉蕭紅本身現代女性意識抬頭,最後還有一點是「男性/丈夫的缺席」所造成對女性生產的精神虐殺。換句話說,男人扮演丈夫/父親的角色,女人扮演妻子/母親,在父權社會下男性對女性的社會角色冠上崇高期待,然而,女人卻不能期待男人所扮演的社會角色,這是多麼諷刺、悲哀的一件事。男人的冷漠與無情在女人懷孕生產時表露無遺的呈現,絲毫沒有想過受罪的母體何以 「受罪」?為人妻、做人母必須忍受生育的瀕死經驗,還得忍受男性冷漠視為平常的精神虐待,所以說在生存極限下呻吟痛苦的女性,依舊是男性肉體或精神上踐踏的對象。

(四)呼喚母愛——母愛的重構:大地母親原型/消弭「怨母情結」

「母親」在蕭紅的生命和作品中是一個相當大的議題。因為母親帶給她的愛若有似無,卻深深影響蕭紅日後對於感情上的偏拗、依賴、不安。全感,也讓蕭紅對於為人母及母職生育的挑戰感到躊躇不前。

蕭紅中後期作品對比前期作品來說,對於母愛的呼喚溢於言表。即使現實生命中的母愛已被自我放逐,但其作品中時常刻劃對於母親/母愛的重構,甚至最後蕭紅在創作與生命經驗中也修復內心潛藏的「怨母情結」。母親對於子女的愛,在蕭紅眼裡看來比不上對一隻豬、一株草,而這樣刻劃大前提必須回到作者與作品所具有的文化傳統時空背景來談。在吃穿都成問題的時代,孩子生下來有何用處?是累贅,是包袱,是一個拖垮個人生存問題的「物」。然而,回到蕭紅童年經驗,撇開祖父的溺愛來說,其實大家對她都是有愛的──合乎正常範圍的愛。時而喜歡,時而讚美,時而勸說,再不行就是打罵。只不過,蕭紅嬌慣又過度捍衛自尊的性格,蒙蔽了她清澈的雙眼,因此在現實生活中尋不到母親關愛孩子的慰藉後,進而轉向回憶童年時的「精神家園」──後花園、儲藏室。

蕭紅

我們不難發現蕭紅在小說作品中多次提到「後花園」、「儲藏室」,如蕭紅創作後期的作品《呼蘭河傳》:

我家有一個大花園,這花園裡蜂子、蝴蝶、蜻蜓、螞蚱,樣樣都有…花開了,就像花睡醒了似的。鳥飛了,就像鳥上天了似的。蟲子叫了,就像蟲子在說話似的。一切都活了。都有無限的本領,要做什麼,就做什麼。要怎麼樣,就怎麼樣。都是自由的。倭瓜願意爬上架就爬上架,願意爬上房就爬上房。黃瓜願意開一個謊花,就開一個謊花,願意結一個黃瓜,就結一個黃瓜。若都不願意,就是一個黃瓜也不結,一朵花也不開,也沒有人問它。玉米願意長多高就長多高,他若願意長上天去,也沒有人管。一到了後園裡,立刻就另是一個世界了。決不是那房子裡狹窄的世界,而是寬廣的,人和天地在一起,天地是多麼大,多麼遠,用手摸不到天空。而土地上所長的又是那麼繁華,一眼看上去,是看不完的,只覺得眼前鮮綠的一片。一到後園裡,我就沒有對象地奔了出去,好像我是看準了什麼而奔去了似的,好像有什麼在那兒等著我似的。其實我是什麼目的也沒有。只覺得這園子裡邊無論什麼東西都是活的,好像我的腿也非跳不可了。儲藏室好像變成我探險的地方了。我常常趁著母親不在屋我就打開門進去了……後園雖然讓冰雪給封閉了,但是又發現了這儲藏室。這裡邊是無窮無盡地什麼都有,這裡邊寶藏著的都是我所想像不到的東西,使我感到這世界上的東西怎麼這樣多!而且樣樣好玩,樣樣新奇。

可見蕭紅以一個兒童的視角傳達在後花園、儲藏室優遊玩樂的情態,或許後花園、儲藏室在成人的視角僅一個普通的花園景致與收容雜物的空間,然而,看在兒童時期的蕭紅眼裡卻不盡然,因為「後花園」、「儲藏室」代表一切都是美好的涵義,這裡充滿生機盎然、新鮮樂趣、正向光明的色彩氛圍。最重要的「後花園」、「儲藏室」象徵蕭紅躲避現實世界壓力的桃花源,在這裡除了是自由與自然的象徵,也讓蕭紅保有那份輕鬆恣意、自由玩耍的權利,更是提供庇護、包容性的場域。

後花園可以是小生物的家,是牠們的母親,給予溫暖呵護、蓬勃成長的母性空間,對於小小的蕭紅來說不也是影射現實生活中母親無法給予的「母性情懷」,能在「後花園」、「儲藏室」兌現的涵義嗎?蕭紅曾說:「祖父、後花園、我,這三樣是一樣也不可缺少的了」。質言之,此三者是三位一體的精神生命鏈系。其中祖父是身兼母職的角色,那後花園的意蘊便不言可喻了。此外,蕭紅在作品中不少透露出呼喚母愛的情緒,如蕭紅散文《十三天》、小說《孩子的講演》:

我哭出來吧!沒有媽媽哭向誰去?但是那害怕的情緒,把他在小床上縮做了一個糰子,就彷佛在家裡的時候為著夜夢所恐懼縮在母親的身邊一樣。「媽媽……」這是他往日自己做孩子時候的呼喊。現在王根一點聲音也沒有就又睡了,雖然他才九歲,因為他做了服務團的勤務,他就把自己也變作大人。

蕭紅在此道盡母愛的失落與變形,不管對於孩子或是成人都極盡傷感、悲愴。如同蕭紅本身輕視母親所代表的重男輕女以及封建守舊的倫理道德觀,也對母親這一套管教方式感到憤怒不滿,所以提到母親,蕭紅總是鬱鬱寡歡,直稱母親「惡言惡色」。但是,蕭紅骨子裡還是流著部份傳統女性意識的血液,走的路也是傳統家庭主婦的路子,正如湯崇玲所言「蕭紅對於自己逃婚離家、與人同居、未婚生子的緘默,不也表明她正承襲著母親的道德觀並默默地譴責自己的羞辱與難堪?死去多年的母親借著蕭紅對自己的控訴和指責繼續活在蕭紅的裡面」。正因為如此,當蕭紅在感情路上顛簸崎嶇難行的時候,在人生路上遭遇苦痛、不堪的時候,她都默默的一個人獨自承擔,這樣的壓抑情緒,終究還是在作品中流露出一絲尋求母親呵護照料的渴望。

在1937年4月10號發表的散文《感情的碎片》,極具象徵蕭紅重構母愛的作品:

近來覺得眼淚常常充滿著眼睛,熱的,它們常常會使我的眼圈發燒。然而它們一次也沒有滾落下來。有時候它們站到了眼毛的尖端,閃耀著玻璃似的液體,每每在鏡子裡面看到。一看到這樣的眼睛,又好像回到了母親死的時候。母親並不十分愛我,但也總算是母親。她病了三天了,是七月的末梢,許多醫生來過了,他們騎著白馬,坐著三輪車,但那最高的一個,他用銀針在母親的腿上刺了一下,他說:「血流則生,不流則亡。」我確確實實看到那針孔是沒有流血,只是母親的腿上憑空多了一個黑點。醫生和別人都退了出去,他們在堂屋裡議論著。我背向了母親,我不再看她腿上的黑點。我站著。「母親就要沒有了嗎?」我想。大概就是她極短的清醒的時候:「……你哭了嗎?不怕,媽死不了!」我垂下頭去,扯住了衣襟,母親也哭了。而後我站到房後擺著花盆的木架旁邊去。我從衣袋取出來母親買給我的小洋刀。「小洋刀丟了就從此沒有了吧?」於是眼淚又來了。花盆裡的金百合映著我的眼睛,小洋刀的閃光映著我的眼睛。眼淚就再沒有流落下來,然而那是熱的,是發炎的。但那是孩子的時候。而今則不應該了。

藉此,從中理解蕭紅用「但也總算是母親」來定義生母玉蘭,肯定姜玉蘭並非「缺席的母親」,不難想像這是蕭紅鼓起多大的勇氣重新審視自己與生母關系所下的定論。引文末句「而今則不應該了」彰顯蕭紅看似堅忍強韌的生命長河,卻有乍現軟弱情感而苦惱的時候,尤其是面對生命記憶中看似消失數年的母親形象,卻因自己近來眼睛不適而照鏡後,進一步聯想到母親離世前與自己短暫卻深刻對話的過程。

若將蕭紅小說作品《棄兒》是談蕭紅對於自己逃避母職的自我救贖,作品《手》則是蕭紅表達重新接受自己是「女兒」的身分,不再囿限於父權家族中「重男輕女」的枷鎖,讓蕭紅潛意識中與父親緊張對立抗衡的心態消融化解,內心深處的「仇父情結」也在這篇作品中煙消雲散。

再結合蕭紅終其一生歷經離家漂泊、失戀棄子、病痛纏身等乖舛悽愴的過程,得知在蕭紅生命與創作後期中,「後花園、儲藏室」正象徵引領蕭紅返回精神家園、靈魂歸宿的金鑰匙,重新擁抱失落已久的童年歡樂,以及重構完善的母愛情懷,蕭紅也藉此消弭內心深處的「怨母情結」。

四、結語

綜上所述,可得出五點具體結論如下:

1、蕭紅創作中的母親形象大致導向「非人化」、「失職化」、「否定生育」三大層面,而形塑出一連串「惡母」群像的深層底蘊來自於蕭紅生命裡「審母」心態,揭櫫母性生命本質的脆弱與不可信。通過解構神聖的母親形象,直指母性是在父權宗法社會下的產物,然而在物資貧乏、窮鄉僻壤的特定時空下,母性特質將不再具有父權體系期待的社會角色,反而露出猙獰駭人的面孔。

2、蕭紅生命中承受兩位母親的雙重壓力,一位生母背後象徵的封建思想、重男輕女、打罵式管教;一位後母背後象徵的疏離淡漠、指桑罵槐式管教,從兩位母親身上都無法滿足蕭紅內心對於母愛的渴望。然而,持平而論蕭紅必須也得自我負責,她蠻拗、嬌慣的脾氣,唯有她「閒人」形象的祖父才有「資格」包容的。這樣的祖孫情誼,也讓蕭紅面對祖父以外的愛意都無法接受,甚至刻意迴避、自我放逐,蕭紅所期盼的母愛亦就此殞落。

蕭紅

3、面對母愛的失落,讓蕭紅的感情觀異質化,過分依賴與難以依附兩大極端並行,使得蕭紅感情世界走得崎嶇顛簸;又因此蕭紅對於母職生育持否定的態度,揭示生育過程是受父權社會介入而異化的悲劇,同時以致蕭紅對於為人母的挑戰裹足不前,甚而愧疚逃避。

4、由於蕭紅不願意接受自己母親那封建守舊的思維,母女情分也因此疏離隔閡。雖然在現實生活中尋不到母愛的慰藉後,蕭紅潛意識仍流露出想要母親呵護疼愛的渴望。這種渴望對蕭紅外在的人際結交上獲得滿足,對內則回到蕭紅本身對「精神家園」的追求,將「後花園」、「儲藏室」等具備母性特質的場域,藉由自我生命的創作書寫,讓蕭紅能在生命記憶中一遍遍流連忘返。

5、雖然蕭紅內心潛藏渴望的母愛失落,但蕭紅歷經一生的乖舛與悽愴,俾使蕭紅生命與創作的後期有所反思與沉澱,再重新檢視母女關係後,寫下《感情的碎片》一文重構自我生命中的「母親形象」,尋覓到失落已久的母愛情懷,俾使蕭紅消弭內心深處的「怨母情結」。

參考文獻:

韓長俊編:《蕭紅全集(上下)》,黑龍江:哈爾濱出版社,1991 年 5 月。彭曉豐、劉雲主編:《蕭紅散文全編》,杭州:浙江文藝出版社,1994 年 5蕭紅:《生死場》蕭紅:《呼蘭河傳》蕭紅:《生死場》哈爾濱學院學報:《母愛神話的顛覆——解讀蕭紅筆下的母親形象 》——高芳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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