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諾:我和顏寧這些年……
現在寫這個題目很有些趨炎附勢的嫌疑……
如果你還不知道顏寧是誰,那說明你是一個被主流和非主流媒體都放棄的孩子,我也救不了你了。
好吧告訴你吧,顏寧現在清華大學醫學院教授,2007年回國以後,實驗室發牛文無數,也獲N多榮譽 (包括2014年《細胞》雜誌的全球40個40歲以下的牛人)。今年五月份在《Nature》發一重量級牛文,解了人葡萄糖轉運蛋白的結構, 是世界範圍內幾十年未解的難題,從而引起了主流媒體的全面關注。
顏寧(左)指導論文共同第一作者鄧東做實驗
所以作為一個多年前就離開科研的人,在這個時候出來抖摟我和顏寧多年的曖昧關係,實在是有沽名釣譽的嫌疑……不過認識顏寧的應該都或多或少的知道俺倆這對天生異性戀者多年的深厚感情,而且俺在學術界木有任何地位,想釣名也沒有任何基礎,所以也不怕罵名。
為什麼要寫呢,除了趨炎附勢、沽名釣譽外,有幾個原因——一個是相識多年,一直不覺得有啥必要「總結」自己的親密友情。但是那天看到無數人轉的新聞,就給顏同學打了個電話,我們倆又沒著沒調地瞎聊一通,「政治及其不正確」地噴了一通各路相關不相關的人物。互相的話沒說完就知道對方在說什麼,笑地前仰後合,覺得這麼多年能保持這樣一份又「純」又「蠢」的友情,真的是一件及其難得的事情。
另外一個原因,是有點氣不過。媒體和輿論這個東西是很玄妙的,一方面大家在找正面的東西,一方面有了正面的東西以後,大家又總是試圖在找一些野路子的「真相」——總覺得,人不可能這麼美好吧,事情不可能這麼簡單吧。而且輿論的另一個可怕之處,就是越是傳播的廣了,人物越容易被標籤化和空殼化 - 由於不認識,所以可以無情,可以無忌,特別是對公眾人物。雖然顏寧木有自己計劃,但畢竟成了公眾人物,所以一些亂七八糟的評論俺看了有氣。
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到處轉的正面的文章都寫的幹了吧唧,一派新聞聯播體,好像做科學就得繃著、端著、冷冰冰地嚴肅著。其實科學家也是人,而且越是優秀的科學家,越是有意思的人,所以準備借俺們「奴隸社會」這自家非主流媒體,寫寫我和顏寧的這些年……
不過先說一下哈,我和顏寧一定程度上都屬於不靠譜的,而且互相都認為對方更不靠譜一些!所以不排除以後互相拆臺的局面,所以事實最終都靠我們倆互相PK記憶力來驗證。顏同學似乎高我一籌,因為彼同學大學堅持記日記。但她日記本能不能找得到也是個問題——總之不靠譜無止境,大家千萬不要抱著科研的態度看就對了……
2013年5月18日,顏寧(左)和李一諾兩位清華大學生物系96級校友回到母校與清華生物系研究生作交流。
我們是96年入學的生物科學與技術系,按清華的編號,生六班。在清華這個男女比例7:1的學校裡,我們班33個人,15個女生,是極不正常的正常比例,不過可惜我們班的男生大部分都不解風情……不過這傷心事咱先按下不表。
女生都住六號樓。記得當時入校,一走進那宿舍樓就心涼了半截——黑咕隆咚的大長走廊,吊滿了洗了晾著的內褲胸罩,有的還在滴滴答答滴水。樓長大媽上來給每人倆白紙包的粉兒, 一個是蟑螂藥,放在床板上,一個是耗子藥,放「衣櫃」裡——所謂的衣櫃也就是一個大深抽屜。就這樣,我們憧憬已久的清華生活開始了。
我們班的15個女生,四樓上12個,住了三間,449、451、452,剩下三個在一樓 117。現在打出這些數字,都感覺親切。我們四樓的三間是在樓盡頭,挨著水房和廁所,現在仿佛還能聽到廁所裡的水箱一天不斷的譁譁啦啦和水房裡洗漱洗頭的女生說說笑笑的聲音。一樓雖然是化學系和生物系的主場,但當時我們在樓上的感覺,是117的女生多少有那麼點派駐外番的意思,不像我們有個把角的完全屬於自己班的小世界。我住在452,最頭上一間。一層52個房間,一間4個人,想想我們這破舊黑暗的宿舍樓住了小一千個女生,還是很壯觀的。當時本科女生樓還有我們前面的7號樓和後面的5號樓。這三座樓, 就是所有清華本科女生的所在了。
大一那年校慶,很多白髮蒼蒼的老校友在六號樓前合影留念,說當年就是住這,我那叫一陣心寒——哇五十年不變的宿舍樓啊!不過當時也YY要是自己那麼老了,還能到大學的宿舍樓前合影,也是件很幸福的事。結果現在這YY的念想也斷了——現在六號樓好像荒廢了,至少是進不去了。
當年的六號樓,可是有世界中心一般的地位,三座女生樓的中間一座,樓前就是七食堂風味餐廳,當時應該是清華最好的食堂,遠一點是清東餐廳,八號樓的小賣部,再遠一點是地下舞廳……各種食色場所就對了。六號樓和七號樓之間,西邊是七食堂,中間一片空地,終日人聲鼎沸,東邊是一個花園,這花園一到晚上就有成雙成對的人頭攢動,所有和本科女生談戀愛的清華男生應該都在這裡報過到。像我和顏寧這種沒有固定男友的(聽著怎麼有點淫蕩) 是很少在那裡出沒的。但有一個夜晚我們倆也在這裡逛了半夜,那是我的生日,應該是大三那年吧,顏寧送給我的禮物是按照一張尋寶地圖找到一個錄音帶,錄了很多她講的話。講的是什麼都記不住了(不過現在顏寧有名了,我哪天一定要把那錄音帶翻出來!),但那晚上嗖嗖寒風裡的溫暖記得很清楚。後來每次回到清華,看到那片花園,就想到那個夜晚 (越寫越像愛情故事了)。
我和顏寧真正的「相遇」,是在大一暑假,在六號樓我的宿舍。那時候我自己在成為學霸的道路上(或者更確切的說,是在避免成為學渣的道路上)遇到重挫(第一年微積分考了個70來分吧,高中木有見過的爛分數),所以決定暑假晚回家一段時間,苦逼地自己補習。
顏寧這個住番外的同班女生竟然也沒有回家,而且她的家就在北京!雖然稍微覺得有些蹊蹺,不過在清靜的校園裡有個伴兒一起打飯打水 (對那時候要自己提著暖壺打開水) 總是好的。所以互相發現的那一天我倆就一起去買飯,然後到452我宿舍裡一起吃——順便帶這位番外女生參觀一下本部女生的宿舍。吃飯一聊,弄半天顏寧也曾經被微積分所擾,第一學期考試差點墊底,突然感覺同病相憐,一下近了很多 (這麼說真的要感謝我們的高數老師——比我們大不了幾歲的當年的數學神童,促成了我們這段「感情」)。不過拉得更近的,是她的心事,具體是啥我不說。
我和她當時也不熟,也不知道她怎麼這麼好眼光,知道我是一個可以傾聽可以信任的人。我當時就覺得因為有了對方的一個秘密,而突然從陌生人變成了親近的朋友。現在回想當年,能記住的就是夏天的靜靜的校園,窗外樹上的知了聲,和我們倆在宿舍裡的這頓午飯。
成了朋友之後,發現我們倆其實是特別不一樣的人。我是家裡根正苗紅,一本正經,有理想有抱負。她是從小學就開始看武俠小說,著迷於各種明星八卦,被正經的我所不齒。我那時候憂國憂民,思考人生意義和價值;她每天沉迷於自己的小世界,為了她的花邊電影的選修課到處看電影,每天YY她以後立志要當一名娛記的偉大理想。總之就是我無趣的奔前程,她有趣的無前途就對了。
不過在她的各種不良影響下,我也開始惡補金庸,好像發現了寶藏。而且我被她拉的品味降低,在思考人生價值之餘,全力投入到看美女的事業中去——我們倆那時候中午愛去九食堂吃飯,唯一的原因是因為有一個5字班似乎是水利系的氣質超好、酷似奧黛麗赫本的美女總去九食堂吃飯。我們倆為了看美女也堅持有可能就去吃,直到美女畢業。後來讀到女人比男人更好色的理論,深以為然,終於給自己當年的行為找到了理論基礎。
在追隨美女的幾年裡,見證了美女和各種不靠譜長相又對不起觀眾的男生談戀愛。每次都為她扼腕,感嘆清華男生普遍水平之差,導致這個A女陪D男的惡果。不過一直到畢業,我們也不知道這位美女姐姐姓甚名誰,她大概也一直不知道有這麼倆女生為了看她跑去九食堂吃飯。不過現在想想,當年的簡單快樂記憶猶新。
當然我們應該還做很多更有品味的事,但具體是啥都忘了,就是覺得在偌大的校園裡幹什麼都有了個伴兒,是個很溫暖的事情。
大二我們倆看4字班5字班的師兄師姐都在上專業課的時候看託看G,覺得如果專業課不學,生物豈不白念了。所以決定早考託考G,以把大三的寶貴時間用來全身心地學習專業課。大二的時候讓我老爸幫我們倆報名考託福。老爸辛辛苦苦排隊報名,但拼音不過關,填顏寧的名字的時候把Ning拼成了Nieng,而且沒法改了。後來我們的寧同學就不得不一路用Nieng這個名字申請學校。
不過當時我就很有遠見地說,以後你要出名了,這名字肯定好,因為叫Ning Yan的肯定一大堆,但Nieng Yan只有你一個!後來果真,Nieng Yan這個有特色的名字現在成了響噹噹的國際論文霸啦呵呵。要是哪天Nieng同學得了諾貝爾獎,一定得感謝一下我老爸的說!所以我們倆大二考了託,大三考了G。覺得大三大四可以對得起自己的專業了,至於有沒有,那就另當別論了。
因為我根紅苗正,是班裡的團支書。她不正經不著調,大二我倆又考完了託考完了G,她在大二開學為了擺脫心事跑去競選系裡的學生會主席,我們那時候小系一個(一個年級就一個班, 後來7字班8字班才有倆班),但她競選成功,突然也成了學生幹部。我們倆就這樣雙雙成了「幹部」。不過幹部這個她不那麼當回事的。當時有一個高我一級的靠譜青年(也是學生幹部)對我表示了好感,也是冬天,和我弄個自行車走到校園裡某角落,好像有逼我表態的意思。我緊張得不行,振振有詞地對他說,「你看……我們都是學生幹部,這樣不合適吧……」(此處沒看到各種吐)後來和顏寧交流了我的發言,她笑得打跌,認為這是我說過最經典的話,可以笑我一輩子。
後來到大四,我們倆都到諾和諾德在上地的研發中心去做畢業論文。那時候中心的領導是陳克勤(Kevin),溫文爾雅的科學家,是早年的CUSBEA(中美生物化學聯合招生項目)畢業生。那段經歷,是我真正接觸科研的開始。顏寧還是每天嘴裡跑火車,說話不著調,做實驗毀掉整個細胞間。以至於後來 Kevin知道我們倆的「下場」,非常驚訝,說以為會是反過來的——我會成為靠譜科學家,而顏寧會成一個每天胡說八道的商界人士,誰知道造化弄人啊呵呵。
(未完待續…)
下篇預告:我的下半段,還有顏寧憋出來的文字,當然不如我有文採啦啊啊啊,不過肯定還是比論文好看,呵呵。
(翻頁請看顏寧回憶《我和一諾》)
顏寧:我和一諾
昨天發了《我和顏寧這些年(上)》。發了以後顏寧童鞋小宇宙爆發,昨天半夜在自己的博客上發了下面這篇,那今天就改變計劃,發她的,這就是自媒體的好處啊,隨時改計劃 (還能自己隨便加注),呵呵。:-)
【因為我是生01的班主任,今天下午參加了清華生命學院的畢業典禮。畢業季,看著一張張年輕笑臉,又想起了大學的片段,終於改變主意,把一篇本來該由一諾發到微信上的文字貼在這裡。一諾率先起意寫寫我們倆,生怕記憶真的會隨著時間而消逝。她的文字昨天發在了微信上。兩個好友,隔著大洋通過電子傳媒這樣敘舊,在將來,這又變成我們有關友誼記憶的一部分。】
兩周前,一諾從美國打來電話,我們倆瘋瘋癲癲地又說又笑一個多鐘頭。其實倆人已經有三兩個月沒聯繫,她剛生了寶貝老三,我一直忙著講課、改paper。自從大學畢業,我倆到了美國各奔東西,動不動好幾個月杳無音信。可是任何時候,只要倆人一搭上,不聯繫的時間似乎從來就沒存在過。這就是我們倆,現在流行叫「閨蜜」,那時只知道一個詞叫「死黨」。
而每當我提到一諾,腦子裡自動閃出的是兩個畫面,第一個是在一個夏夜,清華大學六號樓樓長室外面。熄燈之後,只有這裡燈光明亮。一諾為了安慰我,開始唱「你總是心太軟、心太軟……」說來好笑,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這首歌,幾周後它將成為當年最著名的口水歌。從那一刻起,我知道我在清華的日子不再孤單,因為這個女孩直接唱出了我心底所有的情緒,我也是從那一刻把她引為至交。
第二個畫面是我們到資料室做什麼事情,記得當時長長的隊伍,除了我倆,基本都是男生。記憶中好像是複印機壞了,影響了某個進程。就見李一諾把袖子一挽,衝過去開始擺弄壞掉的機器。那一幕讓我印象深刻,因為從那一刻起奠定了之後三年我對清華男生腹黑的基調。傳說中強大的清華理工男們怎麼可以如此袖手旁觀,讓一個女孩兒去挑頭做維修類的工作?
這兩個畫面背後是一個有擔當、有主見、愛折騰、爭強好勝又心思細膩的李一諾(雖然她自詡為一諾千金,我可有她不守諾的黑歷史,嘿嘿,就不告訴你)。
說來有趣,我的整個大學生活,除了自己第一次期中考試高數67、期末又成功逆襲到學期成績87;大四暑假在東靈山頭平生第一次看到銀河這麼幾件小事,其他的所有記憶裡竟然都有一諾。我一直告訴別人,當年在清華我是一諾的小跟班,她做了啥決定,我倆就樂顛顛地做起來。他們一直不信據說「氣場彪悍」的我會有這樣的歲月。直到去年我拉著一諾見了我回清華之後新結交的幾隻損友,他們一致同意:一諾是顏寧的升級版。
我一直覺得我是一個很幸運的人,因為在我心智變成熟的重要幾年很幸運地遇到了幾位充滿正能量的至交好友。我這個人不論表面看著多麼aggressive,多麼ambitious,其實骨子裡是懶散淡漠的。不到十歲,我就開始思考人活於世的意義—說實話,我其實至今也沒想明白:既然太陽系總有一天都會毀滅,不論貧富賢愚,到頭來這一身難逃那一日,那人類一個個地熙熙攘攘利來利往所為何來?想是想不明白,但是既然活著,總不能辜負對你這麼好的家人。所以我小時候無論做什麼事情,就一個目標:讓家人高興,這是我存在的唯一意義。我努力學習,每次考試第一,都只為讓家人開心驕傲。可是考入清華,第一次離開家人與以前素不相識的三個女孩同居一室,心裡突然就惴惴不安。在清華的前幾個月,新鮮感抵不過又一次找不到方向的無措;對未來的迷茫、對環境的不適、沒徵得我同意就惡狠狠砸過來密密麻麻讓人喘不過氣的新知識……在清華開學軍訓之後的前三個月於我如同煉獄。
對清華的不適到了期中考試終於達到崩潰,我牙齒打戰、完全看不懂題意地參加了高數的期中考試,以為這下要平生第一次不及格了,我最緊張地是該如何向父母交代。好像是回家跟媽媽說著說著就哭了。但是令我意外的是,媽媽完全不在意我是否會掛科,只是心疼我不開心。我才意識到,從小學到高中,因為我從來沒有成績差過,所以其實並不知道父母對於我的成績到底多麼在意,只不過自以為是地覺得好成績會讓他們高興。成績下來,我竟然奇蹟般地得了67分。要知道,這可是我在大腦完全不運轉的情況下考出來的成績。更重要的是,我第一次深刻明白了原來父母最在意的只是我是否健康開心,成績只不過是個附屬品。
沒有了任何壓力,我雖然開始熱熱鬧鬧地享受起在清華園裡的五彩繽紛,但同時少年時就開始的對人生意義的迷茫也不由自主地襲來……這裡不可免俗地省去3000字……
直到我與一諾因為《心太軟》而交心,她於是成了我在大學裡的主心骨。更有趣的是,我因為要調整心情,玩笑似的在大二開學參加系裡的學生會主席競選,竟然戰勝了五字班的WGQ (還記得,結果一出來,我那胳膊肘向外拐的輔導員WHW咬牙切齒地說:但凡WGQ用一點點心思也輪不到你呀。哈哈,HW你可別抵賴,等我報復哦)。於是學生會主席的我和系裡好像叫做黨支部副書記的她都成了「學生幹部」(一諾註:應該不是,具體是啥記不住了,總之是個靠譜的人才能做的職位,呵呵),除了一起吃飯上課,又憑空多出許多交集。不過一諾總結的很對,她是認認真真地對待這些責任,我是嘻嘻哈哈地以玩鬧整蠱為樂;結果便是,她是被組織信賴、師弟師妹敬仰師兄師姐刮目的「諾姐」,我似乎一直被定位的就是「不靠譜」。現在回想,兩個人那麼多時間在一起,竟然沒膩,也真是奇蹟。
我大二大三的日子就這樣心甘情願被一諾主導著。她說,哎呀咱們這學期課太少,乾脆去考託考G提高英語吧,我就歡快地跟著她報了新東方,每次跟著她快快樂樂地騎著車上下課,幾乎創了生物系在大二就考託G的先河,我們倆的成績還都高的離譜;她說哎呀我們要早進實驗室,於是我就在大二暑假進了個實驗室,到現在除了氯仿抽提啥也不記得了;她說我們去看畫展,於是我就迷上了M.C.Escher至今(一諾註:這個應該不是我的主意,我也是跟風的);大三暑假,她說咱們高年級了,該去荷園吃飯了,於是我就喜歡上了荷園的涼皮 (直到上一周才知道她放棄九食堂的真正原因竟然是漂亮師姐畢業了,我真是後知後覺啊);一諾自己聯繫了在上地的諾和諾德中國研發總部做畢設,說多好多好,於是當我有了機會,也在大四的深秋義無反顧地追隨她跑到那裡做畢設;一諾用功,我就變成了每天上自習回宿舍最晚的一個。
當我們班大多數同學還在三四五教圖書館上自習的時候,我已經跟著一諾進駐了舊館401、402,那些高年級學生的專屬自習室 (託G準備室)。夏夜,柔柔的風從窗口閒閒地吹進來,遠處是荷塘的蛙鳴,我腦子裡總會閃出「夏風沉醉的夜晚」。我們上一會自習,我就拉著一諾跑去荷塘散步,偶爾也不小心大聲喧譁,於是驚起鴛鴦無數,只得嘔吐嘔吐……還有一次是冬天,外面難得地飄起來大雪花,舊館402的自習室不曉得什麼時候只剩下我們兩個,一個五字班的師兄跑進來善意地提醒我們得早點回去。於是我們收拾書包,出門……無數隻雪球迎面飛來,原來是中了五字班的伏擊,很快針對我們的戰爭就成了大家的混戰,那可真是愉快的一場雪仗……我就說,大學開心的記憶裡,一諾童鞋總在那裡。
大學的我是個比現在質量多出將近20斤的胖丫頭,幾乎沒有感受桃花的機會;可是一諾儘管外表是個假小子,卻總為桃花朵朵而煩惱。我們兩個基本無話不說,彼此完全沒有秘密。於是,我就成了她最好的聽眾。誰誰誰,外貌不過關;誰誰誰,太憂鬱;誰誰誰……還記得後來成為清華十傑的某力學系童鞋為了追她,天天到我們系館上自習。我可不懂風情,只對這種侵略別系領土的行徑表示憤慨;所以談到這位童鞋,我只有差評差評差評。好不容易,終於有一個被我肯定為偶像實力派兼具的師兄勇敢的向她表白了(一諾註:沒有這麼浪漫啦這個),我立即批准,不過跟他倆吃飯總有那麼點小彆扭,我於是刻意地迴避了,心裡難免落寞。可是也才三周,一諾來找我,說分手了。原因竟然是:跟他在一起不如和我在一起舒服。我那叫一個洋洋得意,當然也免不了假惺惺地勸她別任性。
因為一諾,我的清華歲月五彩斑斕,喜怒憂歡,還讓外人看來似乎成績斐然。天曉得,我只是一路跟著她的方向跑。可我又是那種做什麼都要盡力做到最好的做事習慣,於是便也成就了一個光彩照人的本科CV。
因為一諾,我的大學在無窮的熱鬧折騰中似乎只是一轉眼就過去了。2000年7月,我們在班裡聚餐哭得稀裡譁啦、畢業舞會只顧著感慨那些一直被腹黑的男生們竟然一個個變出了貌美如花的女朋友之後,離開了清華園;8月,我去了美國東岸的Princeton,她去了西岸的UCLA。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哼唱的都是黃安的《匆匆》(用「匆匆黃安」去百度一下,超級好聽)。
匆匆太匆匆 你我早已各奔西東
匆匆太匆匆 要相見只有在夢中
匆匆太匆匆 今夜無雨也無風
匆匆太匆匆 像花開花落人間如夢
啊 多少年曾經悲歡與共
分明是春夏秋冬知己難逢
啊 你來也匆匆 你去也匆匆
何時風見你的笑容
我把相思深種 盼你成龍鳳
就算你在西我在東
太匆匆 唉呀我的夢 別後多珍重
太匆匆 唉呀我的夢 別後多珍重
我不知道這是才子黃安是寫給誰的歌,但對我和一諾簡直是太應景了,基本是我內心最真實的寫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