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漫長得轉瞬即逝,有人見塵埃,有人見星辰,查爾斯就是那個終其一生都在追逐星辰的人
你身邊一定有這樣的一位朋友,他家庭富足,生活美滿,有一份穩定的工作,現實中,他大概率會就此過上一生。英國小說家威廉·薩默賽特·毛姆筆下就有這樣一個人物,但他沒有選擇地上的「六便士」,而是去追尋了那天上的「月亮」。
「我」是一名來自倫敦的作家,住在維多利亞車站附近,平日喜歡乘公共汽車去拜訪那些熱愛文學又殷勤好客的家庭。由此,「我」認識了克蘭德太太,她出生於英國世家,舉手投足端莊典雅,面容和善,把家裡打理得井井有條,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生活無憂,有一對可愛的兒女。丈夫麥克斯·斯特裡克蘭德在倫敦一家股票交易所上班,他們看起來很恩愛,「我」很羨慕她們的生活。
然而,沒過多久,「我」從別處得知克蘭德太太的丈夫突然拋棄自己和兩個孩子,獨自去了巴黎。「我」決定去看望一下克蘭德太太。只見她雙眼紅腫,鬱鬱寡歡,她說她的丈夫好像跟一個法國舞女私奔去了巴黎。她央求「我」幫她去巴黎尋找她的丈夫,看看究竟是怎樣的女人勾引了他。
「我」猶豫片刻,看著克蘭德太太可憐無助的模樣,「我」決定答應她的請求。於是,「我」隻身來到巴黎,終於在一間破敗不堪的旅館裡找到了克蘭德,「我」問他離開了家,你的妻子該怎麼辦,他說:「我覺得我養了妻子十七年,她為什麼不能改變一下,自己養活自己呢?」「我」詢問他離家的真實原因,他告訴我,他來到巴黎,只是為了完成年輕時的夢想,「我從小就想當畫家,可是我父親說搞藝術賺不到錢。」倫敦學不到他想要的知識,所以他來到了巴黎。他的聲音飽含了對畫畫的熱情,讓我情不自禁地被打動了,我想我再怎麼慷慨陳詞,克蘭德也會無動於衷,便沒有再多說什麼,我覺得他「真是個無可救藥的臭流氓」。回到倫敦,「我」將所有的事情和盤託出,克蘭德太太表現得很憤怒,「如果他是瘋狂地愛上某個人,帶著她跑掉,那我可以原諒他。我認為那是很正常的事。我不會真的去責怪他。我會認為他是受到了勾引。男人的心腸是那麼軟,女人的心機又是那麼深。但這是另外一回事。我恨他。我永遠不會原諒他。」或許,在克蘭德太太看來,外界的影響導致丈夫出軌是可以原諒的,而他卻是出於自身意願,為了自己的理想而出走,她絕不能原諒。
五年過去了,克蘭德一次都沒有回過家,他的妻子開了一間小的打字店,生意非常興隆。「我」因為厭倦了倫敦的生活,便來到巴黎,並安頓下來,「我」見到了朋友斯特洛夫,他熱情好客,是一個「糟糕的畫家」,卻對鑑賞藝術有著十分獨到的眼光,「我」從談話間得知,他認識麥克斯·斯特裡克蘭德,並表示他很喜歡他的畫,認為他是一個「偉大的藝術家」,雖然他默默無聞。斯特洛夫有一個漂亮的妻子,叫勃朗什,她風姿卓越,端莊大方,「我」很是替朋友開心,但心裡也很疑惑這兩個看著不怎麼般配的人是怎麼在一起的。
斯特洛夫帶著「我」在一家咖啡館的角落找到了正在下棋的克蘭德,他面容枯槁,窮困潦倒,身上的衣服還是五年前「我」見到他時穿的那件。他若有所思地盯著「我」,完全不記得「我」是誰了。當「我」說起他的妻子時,他想起了,那晚我們一起吃了晚飯,他說「我」的性格跟他一樣討厭,與他臭味相投。我們聊了很多,關於他的生活,他的畫作,「我」見他生活如此糟糕,便勸他把畫賣掉,他告訴「我」,他畫畫的目的不是金錢和榮譽,他只想把看到的風景畫下來。
「有時候我也想過要到茫茫大海中的孤島去,在那裡我可以找個隱秘的山谷住下來,周圍全是奇樹異草,靜寂無聲。我想在那種地方我就能找到我想要的東西。」
聖誕節前夕,克蘭德生了重病,斯特洛夫想把他帶回家調養,但妻子勃朗什堅決不同意,她不喜歡他「粗魯的作風」。但在斯特洛夫的百般勸說之下,她無可奈何地答應了。克蘭德在勃朗什的照料下慢慢好轉,但斯特洛夫卻發現自己的妻子愛上了克蘭德,他要把克蘭德逐出家去,但勃朗什表示要跟他一起走,斯特洛夫不忍心心愛的妻子在外面饑寒交迫,自己離開了家。
斯特洛夫了解克蘭德,他知道克蘭德不久之後就會拋棄自己的妻子,他對她沒有愛情。果然,過了幾個星期,克蘭德拋棄了勃朗什,她傷心欲絕,服下了草酸被送到了醫院,她病情嚴重,最後離開了人世,但到生命最後一刻,她都不願見到斯特洛夫。
斯特洛夫悲痛不已,安葬了勃朗什之後,回到之前和勃朗什居住的屋子,在畫室裡面看到了一張裸女的畫像,他知道這是克蘭德畫的,而畫上的女人正是自己的妻子勃朗什。他氣憤地想要撕掉那張畫,卻下不去手,這是一件珍貴的藝術品。斯特洛夫最後離開了巴黎,回到了家鄉阿姆斯特丹。
一次偶然,「我」在路上遇到了克蘭德,我們來到斯特洛夫的畫室,「我」問他對自己的所作所為難道沒有一絲痛悔麼?他卻告訴「我」說斯特洛夫他們並不幸福,勃朗什以前是貴族的家教,她懷了那家少爺的孩子,卻被那家人趕了出來,她準備自殺,斯特洛夫出於憐憫救下了她,並娶了她。而克蘭德跟勃朗什在一起,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情慾。「我」現在才明白,以前「我」經常奇怪這對極其不般配的夫妻為什麼會結婚,但「我」從來沒想到情況竟然是這樣的。斯特洛夫對他妻子的愛很特別,也許原因就在這裡。「我」早就發現那不是純粹的愛情。「我」還記得過去總是疑心她的矜持背後埋藏著某種我不知道的東西;但現在我明白了,原來她那麼拘謹,不僅是為了掩飾一個可恥的秘密。她安詳嫻靜宛如颱風侵襲過後的島嶼上瀰漫著的悽寂冷清,她的歡聲笑語是絕望中的強顏歡笑。
「女人可以原諒男人傷害她,但絕不能原諒男人為她做出犧牲。」
後來,克蘭德去了馬賽,我們再也沒有見過面。後來當「我」來到一個叫大溪地的小島時,聽到了一些關於克蘭德的一些事。他來到馬賽之後,發生了罷工,他窮途末路,連餬口的錢都賺不到,但他仍然熱愛畫畫,他把打零工掙來的錢全都用來買顏料,最後他乘船去了大溪地島,並在那裡定居下來,他遇到了一個叫愛塔的女人,愛塔有一片種植園,他們舉行了簡單的婚禮,成為了夫妻,她一心一意陪伴著克蘭德,但她從來不依賴他,並說她可以養活克蘭德,讓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她照顧孩子,收拾家務,打理種植園,而克蘭德則專心畫他的畫。島上的人都看不懂他畫的是什麼,也從來沒有人發現這些畫的價值所在。
好景不長,克蘭德被診斷為麻風病,這是一種傳染病,島上的人除了他們一家,其他人都逃離了小島。那間充滿惡臭的屋子裡,到處都是克蘭德的畫作。醫生是個物質主義者,他不懂藝術,卻瞬間被克蘭德的畫徵服,「我的上帝啊,這是天才啊。」斯特裡克蘭最終沒能戰勝病魔,與世長辭。愛塔遵照他臨終前的囑託,把屋裡的畫作,連同房子,一起燒為灰燼。隨後,愛塔帶著孩子也離開了小島,去了馬克薩斯群島。
許多年以後,克蘭德已成為偉大的畫家,他的一幅畫可以賣到上萬法郎。「我」回到倫敦,見到了斯特裡克蘭德太太,她的屋子裡到處都是克蘭德作品的仿製品,她跟別人這樣評價道:「它們非常有裝飾性。」她告訴人們:「我覺得我應該把斯特裡克蘭德的故事告訴大家。作為天才的妻子,是要承擔一定責任的。」她用美麗的眼睛看著我,目光坦誠而親切,而我,卻再也不會相信她了。
月亮與六便士是以「我」的第一人稱來講述查爾斯·斯特裡克蘭德的故事。主人公克蘭德是一個冷酷至極的男人,他拋棄妻兒,對幫助他的斯特洛夫冷言冷語,間接害死勃朗什……他的行為是常人所不能理解的,在他的眼裡,沒有理想與現實,沒有是非曲直,沒有價值衡量,他從來不在意那六便士,他的眼裡只有畫畫,只有未完成的夢想。他為夢想而生,為夢想而活,「我跟你說過我必須畫畫。我控制不住自己。假如有人掉進水裡,那麼他遊泳的本事高明也好,差勁也好,都是無關緊要的,他要麼掙扎著爬出來,要麼就被淹死」。他的眼裡,不但沒有別人,也沒有自己,只有藝術,藝術就是他的命,他是一個對藝術堅持不懈的人,他把畫畫視為比他生命更重要的東西。
」滿地都是六便士,他卻抬頭看見了月亮」
小的時候,家長和老師都會問我們這樣一個問題,長大後你想做什麼?那個時候,我們還有美好的幻想,幻想自己長大後會成為作家,醫生,畫家,科學家……而漸漸長大後才發現,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了一份穩定的工作,一個愛著的人,一段富足的生活而努力,忘記了我們最初的目的,當現實和理想相悖時,我們的內心便會像斯特裡克蘭德一樣感到缺失,但我們始終沒有跟他一樣的勇氣去追尋自己的月亮。現實中的我們,常常是撿著六便士的同時仰望著月亮,我們常常會想,有朝一日,一定要像克蘭德一樣,找個像大溪地島一樣的地方,做自己喜歡的事,但如果真的到了那個地方,我們能否像他一樣,無視貧窮,不懼寂寞,不畏病痛。所以,在我們想要擺脫六便士去追尋月亮,卻又沒有足夠的能力和勇氣時,我們只能「面對現實,忠於理想」。
「世界上只有少數人能夠最終達到自己的理想,我們的生活很單純,很簡樸,我們並不野心勃勃,如果說我們也有驕傲的話,那是因為在想到通過雙手獲得的勞動成果時的驕傲」。
讀過該書的人,對月亮和六便士有很多探討,月亮代表著終極理想,可以看見,卻遙不可及,而六便士就是現實生活,斯特裡克蘭德是一個拋棄六便士夸父逐日般追尋著月亮的人,很多人認為他的原型是法國畫家高更,他們曾有著一樣的職業,也都去過大溪地,不過,據資料考證,高更的一生並不像斯特裡克蘭德一樣悲慘,他在年輕時就有了畫畫的經歷,並且參加過畫展,還繼承了大筆遺產。而克蘭德不得不撿著腳下的六便士,心中仰望著星空,高更的生活相比斯特裡克蘭德更具有現實意義,克蘭德在大溪地島種植園的生活過於理想化,如同生活在伊甸園。
現實中,像克蘭德這樣罔顧一切去追尋理想的人,是很自私的,但毛姆創作它的目的,並非讓讀者去唾罵他,也不是呼籲人們勇敢去追尋自己的月亮,他或許想表達的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不管別人怎麼活,我們都應給予尊重,而不是帶著異樣的眼光去看待。如毛姆所說:「作家更關心知悉人性,而非判斷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