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舅是我母親三娘的老四兒子,也就是是我三姥姥的兒子。住在我們家的河對面。
記憶裡四舅的水性特別好,我們家和三姥姥家隔著一條丹江河,平時河水清淺,也就到小腿肚子深的河水,清澈見底,魚兒成群,一年四季悠悠地繞著村子東頭流向西頭。
但是遇到夏季下大雨發洪水,整個平日裸露的河床,沙灘就被洪水填滿,連平日架在河面上的木橋也一併被洪水吞沒。
遇到夏季連著幾天的大雨,那滿河床洶湧的洪水帶著泥沙,還有上遊漂下來的木頭,連根拔起的樹枝,甚至是在洪水中來不及逃生的已經失去生命的家禽,我親眼在河岸邊看到順著浪頭一高一低漂浮的淹死的小豬,還有已經衝掉羽毛的死去的鴨子。
看著那翻騰的洪水,我心裡就發怵,記得小時候有一次七歲多的妹妹不聽話被母親揍了一頓,全村找了個遍都沒找到,我還特意跑去河邊尋找,因為那幾天正是大雨後洪水期。看著那翻滾東流的波濤,我擔心極了,在心裡一直祈禱妹妹一切安好。後來妹妹是在自家院裡的一大片美人蕉後的牆角發現的,她竟然悄悄依著牆角在那睡著了。估計那次母親也嚇得不輕。從哪以後母親教育我們挨揍的次數也少了。但是我對洪水的恐懼更明顯了。以至於長大後連公園劃的船我都害怕。
但是四舅是我見到的為數不多的幾個在波浪翻騰的洪水中可以從河這邊遊到河對面的人。小時候我就覺著他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是可以戰勝讓我無比恐懼的洪水的大英雄。
四舅不光水性好,酒量也特別好。可以說已經到了嗜酒的地步。
在小時候的記憶裡,只要是農村有紅白喜事,準能看到四舅的身影,聽到他喝酒划拳的聲音,就他嗓門最大,那時候農村酒席喝的酒大都是太白酒,四舅能從第一波流水席開始一直喝到最後一波流水席結束。最後才晃晃悠悠,暈暈乎乎的回家。聽說四舅有一次喝醉酒踩空了就掉進了鄰居家的茅廁裡,後來被鄰居救了起來。就那還是喝,他已經有了深深的酒癮。
小時候去四舅家玩,總能看到他一個人面前擺著一盤油炸花生米就著一瓶酒自己喝。後來在語文課中讀到魯迅的《孔乙己》我的眼前就會浮現出四舅一個人喝酒的場面。為這喝酒的事,四舅媽沒少和他吵架,甚至是鬧離婚,終究四舅的酒還是沒有戒,和四舅媽的婚也沒有離。
我最後一次見到四舅是在我初中畢業後,那會四舅因為喝酒已經患上了比較嚴重的痛風,走起路來總是一瘸一拐的,痛風這個詞也是我後來工作後才知道的。估計那會四舅的腳疼,腿疼,關節疼痛,他也只是以為就是簡單的關節炎。在農村,不到萬不得已很少有人會去醫院做體檢。
再後來聽說四舅的消息是在我工作後,一次給家裡打電話母親說起四舅喝酒喝死了,聽說最後是肝硬化腹水,整個人肚子脹的跟鼓似的。
四舅走後的第三年,舅媽就再嫁人了,聽說是安徽人,一輩子光棍沒結過婚。也不嫌棄四舅的一雙兒女,算是上門女婿吧。
前年回老家聊起四舅的事,母親說:「你四舅媽的一雙兒女都結婚了,對你舅媽他們都特別孝順。你四舅媽也算熬出來了,只是你那四舅太可伶了,那麼早就去世了。」
想想四舅的一生,除了喝酒還是喝酒,最終把自己的命都搭進去了。欣慰的是孩子們都長大了,成家了,而且沒有一個會沾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