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理解建築環境的意義,就要可以明確進行意義的判斷,這裡首先引入對於語義學方面語句的真值判斷的理解。弗雷格在1892年發表了《論涵義和所指》一文。一般語言學家認為語詞的意義在於它的所指。弗雷格以充分的理由論證了必須對詞的涵義和所指進行區分,他提出在不包含「相信」、「認為」、「同意」、「希望」等詞的命題中,決定命題真值的是命題的所指;一旦包含就比較複雜。可以舉這樣一個例子:在代數中a=a與a=b之間的差別只是表達形式上的,a、b互換等式仍然成立。
但是在語言中我們可以有這樣一個例子來說明:「晨星」和「昏星」的關係。他指出,晨星和昏星的所指相同,但是涵義卻不同。「晨星」具有我們在早晨看到的那顆最晚消失的星的涵義,「昏星」具有我們在晚上看到的那顆最早出現的星的涵義。同樣,我們也可以想像當兩個表達式涵義相同的時候,對象也有可能不同。比如「我的老師」對於任何一個人來說所指各不相同。甚至更有一些表達式具有意義,但可能沒有對象。從分析哲學普遍的觀點來看,語言與世界具有同構的關係,那麼,對於一個建成的環境,我們也有必要從這樣一個角度去理解。
事實上,在處理這個問題的時候,建築環境成為了一個處於各種複雜關係中的元語詞,為此,我嘗試了一個比較有意思的實踐:我選定一個具有一般熟悉程度,即大眾化的建築場所,然後分別向8位朋友詢問了一些問題,這種方式可視為一種建築概念化語言表達的遊戲,被詢問的同學來自不同地專業(其中3位來自建築相關專業)。
方式一:我試圖去採用一些具有非指謂特徵的語詞去表述某一個位於上海地區建築,這樣的方式比較類似於羅素所提出的摹狀詞理論的現實應用。幕狀詞是一組具有描述功能的名詞短語。這裡採用幕狀詞兩種之中的不定的幕狀詞去表達我想要指涉的建築,它的表達形式是:「一個如此這般的東西」(a so and so),如「一座山」。具體描述像「建築具有冰冷的視覺效果、強烈的壓迫感、傳承了某一段歷史的風格以及一些時間性的表述(如何時可以看到建築周圍出現怎樣的場景)」 等等。事實上這樣的摹狀詞的表達,提示了我所想要明確的建築給予受眾的非相似性感受。
然而當我向同學詢問這個建築的具體名稱時(對應於摹狀詞理論中的專名),得到的結果卻很失望,8人中只有一人給出了正確的答案,且並非來自建築相關專業。這個測試很好地證實了區分一個命題真假不可以單純從涵義出發;這涉及了關於設計者的意義與使用者的意義的區分,當我表述這個建築時,是在明確了設計者的具體構思,收集了相關資料的前提下進行誘導的,我實際上代表了設計者對於這個建築意義的理解。但事實證明,這樣的誘導是失敗的,描述性語詞的涵義並沒有在被詢問者的意識裡形成相關圖式,儘管我覺得已經非常詳盡。於是,我採取了另一個方式去表述。
方式二:我略去了很多關於選定建築的意向性的表達,直接採取了限定摹狀詞的方式,它的表達形式是:「該如此這般的東西」(the so and so) '',如「世界上最高的山峰」。這些限定摹狀詞的作用就在於通過描述對象的某個唯一特性來指示該對象。具體操作如:「該建築位於某個範圍之內,它裡面有著怎樣的空間形態」等等,很迅速3位建築相關專業同學,以及大部分其他專業同學給出了正確答案,並且有時需要的表述只是一條就已經足夠。事實上這樣的的結果也是可以預見的,因為這樣的摹狀詞直接對應於專名,它很好證明了對於一個表述最終真值的把握來源於所指。這類似於弗雷格所說的從對句子思想的把握到認定它真值的推進,追求真就是努力從涵義推進到所指。
通過這個實驗,一個特定的建築被邏輯地分解成了很多語詞的片段,建築的內容是被包含在一系列描述之中的。我們不通過純粹的思考去經驗地理解建築,建築不是一個物體在感覺世界裡的還原。沒有了現象學強調的對於人和物的模糊解釋,這裡人站在表述主體的位置上,建築是被表述的對象,一切的對於建築感受我們通過語言加以明確。建築離開了形而上的可能性,這裡對它的理解我們用簡單的專名給予確定。
這也符合人們日常對建築的理解——指涉一個對象時,首先給出名稱,這就是建築及其環境的本身,文章開頭的題記也表達了這樣的涵義。個人認為,在當今的現實生活中,以上所提到的第二點,即建築生成或者建築之為建築的特定方式是最能夠明確一個建築的獨立性的,通常,我們在指向一個特定建築的時候,除了知道它的特定名稱之外,就需要了解建築本身所具有的特性了,很多物質層面的東西,譬如材料、形式等。這也是來源於建築本身最直觀的感覺材料。
在現下的社會裡,多元環境的交雜,很難營造出一個具有純精神元素留存的空間,那麼,再這樣的空間裡我們再提傳統意義的場所精神是否合適,並且,是否那種離開了記憶殘留的空間是否就真的沒有所謂的場所精神了呢?應該不是這樣的,個人覺得,對於場所精神應該廣義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