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我都懂,但就是不開心」。
大概許多人都這樣?
身體狀況決定情緒,懂得。
光照、體表溫度、房間整齊程度與情緒成正比,懂得。
各色運動一直沒有停。
攝入蛋白質、維生素D與黑巧克力,一直在做。
完全知道情緒是激素的奴隸,所以該儘量跳出來看待,早就明白了。
甚至症狀自評量表SCL-90都做過。
但還是不高興?
我的經驗是:
想要以運動讓自己開心,也好;但運動量不跟快感成正比;運動創痛對情緒也談不到什麼緩解;累傷了身體,並不會有相應的激素補償,反而容易讓自己不開心。
所以要緩解不開心的話,在自己已習慣的運動量上,適量加一點,並持續輸出,比一次性加大量自虐,要好很多——說到底,我們需要的是運動產生的激素分泌,而非傷痛本身。
所以我並不提倡不開心了,就玩命虐自己。
然後,為了緩解情緒,接了個完全不賺錢的情懷活兒;想用工作開解;結果這活兒本身情節非常喪,導致舊的鬱積揮之不去,新活兒本身變成了新的煩惱。
教訓是,如果想用工作來緩解情緒的話,也不能不挑揀。
一般想法中「活兒很累所以你無心去想不開心的事」,實際未必會成真。
因為過大的工作壓力,很容易讓已有的不良情緒繼續惡化。這類似於運動不能盲目加量似的。
由上兩條的教訓可知:
針對不良情緒,並不是把自己折騰累了就好。
對抗不開心,需要體力。體力變弱,意志力便下降。
因此需要保持好的睡眠,規律的飲食。
吃飽睡好,才有力氣對抗不良情緒啊。
在情緒不良的初級階段,我的經驗是,情緒本身,務求穩定。
求穩的方式,是對任何外界事務,儘量降低期待值。期待值越低,情緒起伏越小。
相反,持久的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會讓人變得神經質。
儘量如曾國藩所謂,未來不迎,過往不戀。
之前寫過,季節性情緒失調,很大程度上,跟精神上的交流隔絕是相關的。
許多人大概會覺得,自己被就地扔在一個黑暗的谷底,再怎麼求救,都無人應聲。
我小結了一下,有些情況是這樣的:
許多人希望他人能不待自己發聲,便確知自己的痛苦。
然而事實是,大多數時候,即便發出了聲音喊痛,都無法讓他人感到,何況默然不言呢?
並不是他人特別冷漠無情。
一來共情能力實在是一種天賦,並非人人都有;二來世上每個人都不易,大多數人自己的痛苦都應付不來,所以無暇顧及他人,再復刻一次他人的痛苦——就像許多上班族累了一天,沒力氣再看深刻的悲劇,只想看點段子笑笑似的。
許多看似無情的人,實際也都有自己的問題要應付,所謂眾生皆苦。
除了極少數交流斷裂是出於惡意,大多數人對他人精神求救的忽視,是因為自顧不暇;或者是,人類本就無法對他人的痛苦感同身受。
後一種情況,是可以通過誠懇地交流來改善的——如果繼續深化到自我厭棄、自我隔絕的地步,就不太好辦了。
除了生理上的痛苦與至親的離去,大多數人感受到的內心痛楚,都是自己的價值觀在自我折磨。
所以對待痛苦,可以耐心一點。
情緒持續低沉的諸位,一定有類似體驗:一開始,你因為恐懼這些那些瑣事而不高興;後來,你恐懼的是恐懼本身。習慣性恐懼仿佛陰雲不散。
你想盡一切法子找樂,但一來快感缺失,你高興不起來;二來被控制久了,你高興了一下子,下意識地便會反省:
「我這麼高興?我是不是好啦?」然後,又沉回去了。
強迫症與焦慮症反應強烈的人,尤其容易如此反覆。
久而久之,這種持續的、無緣無由的痛苦,取代了原本有根有據的不快樂。那就糟糕得很了。
我的經驗是,別試圖一蹴而就;別去想天氣什麼時候變晴;如果陰翳不散,就不散吧;開心的時候,開心一小會兒;不開心的時候,就順其自然地不開心吧;別去強行對抗,不然很容易讓焦慮持續加深。
別太控制,也別為失去控制力而緊張。
人總覺得自己理性,其實不是的;大多數人本身就是不健全的動物,生活在荒誕到經不起細想的處境中,一不小心就容易顯得滑稽,你甚至不是你認識的自己,而且並無法掌握自己的情緒——接受了這一點,反而會放輕鬆些,強迫症與焦慮,大概也會好一些。
所以,別把自己身處的境況太當回事。人本來就容易掉入各色荒誕之中。
說到底,人類經歷的大多數痛苦,除了身體病痛或至愛離去,大多數都只是用自己的價值觀在懲罰自己。
人生能高興的時候,本來就不那麼多;能笑一會兒,能擺脫一會兒痛苦,就好一會兒。
先前說了,要降低期望值;但那是針對一個個細節,不然很容易疲於奔命;但在大局上,還是要保持樂觀:
無常意味著,世上沒什麼事會一直好,但同時也意味著,不會一直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