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學產業興盛這麼多年,又是索引派,又是考證派,又是原型派,又是映射派,列出各種新鮮奇說,沒問題都能一個字兒掰開八瓣研究出問題來,但是一些顯而易見的常識性問題倒是顯有人問津。
比如看了那麼多遍《紅樓夢》,你可知道這「蹄子」「小蹄子」到底是什麼意思?
曹公的《紅樓夢》可滿紙的「蹄子」「小蹄子」呢!比如:
第二十一回,平兒摔了王熙鳳的帘子,王熙鳳罵道:「平兒丫頭瘋魔了,這蹄子認真要降伏起我來了。」
第三十七回,晴雯罵得了太太一件衣裳就興興頭頭的秋紋:「呸!沒見過世面的小蹄子!」
第四十三回,尤氏悄罵連倆苦瓠子姨娘的錢都要的鳳姐:「我把你這沒足夠的小蹄子!」
第五十七回,黛玉罵央求薛姨媽說媒的紫鵑:「又與你這小蹄子什麼相干?」
翻一些權威的字典,關於「蹄子」「小蹄子」,給出的只是個沒頭沒腦的解釋:「舊時罵女人的話」,到底為啥用「蹄子」罵女人、啥時候開始用「蹄子」罵女人卻含糊不清,多數讀者查到了這個解釋,也就止步於此,就此含混著了。
因沒有權威解釋,一些好奇心特別重的就開始揣度著解釋了,統共有四種說法,一些還汙的不能忍:
1、舊時女人纏足,有謎語:「又像柿子又像桃,又像驢蹄又沒毛,只能走著看,不能拿起來瞧」,謎底就是女性的三寸金蓮,所以用「蹄子」「小蹄子」罵女性,是因為女性的纏足像「蹄子」。
2、本來上種解釋已經有侮辱女性的意思了,誰知還有一種揣測更不堪,說是女性下體從外面看像動物的蹄子,跟今人所謂的「駱駝趾」有點像,指女性內褲太緊,私處看上去就好像是駱駝的腳趾。
如果這個解釋是真的的話,想想《紅樓夢》裡的滿紙「小蹄子」,實在是聽到就讓人臉紅躲避……當然筆者偏向於認為這個解釋是意淫胡扯。
3、這第三種解釋,說「小蹄子」是「小弟子」的諧音,專指妓女,關漢卿的元雜劇中《錢大尹智寵謝天香》就用「小弟子」指妓女了,而由於舊時戲曲臺詞DT不分,加上元代嫖客們又喜歡玩腳,所以「小蹄子」就變成了戲謔妓女的稱呼,久而久之就變成罵女人的話了。這個解釋似乎也有道理。
4、第四種解釋最是正經,認為滿族是遊牧民族,跟馬、羊這些長蹄子的動物關係特別親密,所以會用「蹄子」來代表小孩或年輕人,就類似於東北人用「小犢子」指代小孩兒。
其實「小蹄子」這種說法並非曹雪芹的發明,也並非清代才有,晚清《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就有:「他竟直闖第一座上,高聲問道:「那一個是秦淮河的蹄子?』」明代蘭陵笑笑生的《金瓶梅》裡就有「好個浪蹄子淫婦」。
而筆者查到的用「蹄子」罵人最早的文獻則是北魏的《水經注》:「北人則以為罵詈之詞,與』羔子』、』蹏子』等矣」,這個「蹏」就是「蹄」的通假字。
北魏本來就跟滿族一樣,是發源於東北的遊牧民族鮮卑族政權,加上寫的又是「北人」罵人之詞,所以筆者揣度,可能第四種解釋最為靠譜,只是年代弄錯了,但為何在後來的白話小說會用它專罵青年女性,又似乎有淫蕩、不正經之意,卻又說不清楚了。
筆者的能力也只能支撐自己的好奇心走到這裡,希望此文能拋磚引玉,引出大家的真知灼見,也算沒白費這番功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