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是多山的丘陵地貌,生長在河邊,茶葉叢中的烏桕樹每逢深秋臨霜時節,染紅一片青山綠水,給偏僻的山鄉帶來一道亮麗風景。
歷代文人墨客對烏桕樹的紅葉多有讚揚。清人王端履在《重論文章筆錄》中曾這樣評論:「江南臨水多植烏桕,秋葉飽霜,鮮紅可愛……」南宋陸遊也有詩云:「烏桕赤于楓,園林二月中」。現代作家鬱達夫也對家鄉的烏桕樹情有獨鍾,他在《江南的冬景》中描述道:「錢塘江兩岸的烏桕樹,則紅葉落後,還有雪白的桕子著於枝頭,一點一叢,用照相機照將出來,可以亂梅花之真」。
故鄉的烏桕樹不是特意栽種的,而是隨意而生。自自然然地長在田邊地頭。雖說隨意而生,卻是村中的主要的經濟增長點。每當霜降一過,烏桕樹葉子落得精光,露出了雪白的烏桕籽,一簇簇,一叢叢的烏桕籽在冬日的暖陽格外耀眼注目。採摘的日子終於如期而至。大人搭起長梯,用長長的棍子綁牢月牙鐮刀,猴子般的爬上粗大樹梢。綴滿枝頭的烏桕隨著「喀嚓」的聲音,紛紛墜地。我們早已把書包裡的書傾囊倒出,用來揀拾那些散落在泥土裡的烏桕籽。每每一枝落下,小夥伴便一哄而上,有的故意用腳去踏踩,好得到更多的烏桕籽,有膽大的直接在落下的樹枝摘。你推我,我搡你,泥土沙子滿臉滿脖子都是。叫罵聲、嬉笑聲一片狼藉。弄得樹上鏟烏桕枝的大人停下手中的活,拼命的喊叫:離遠點啊,不要靠近呀,當心樹枝砸到頭啊!村長也忙前忙後的趨趕著我們。可是啊,卻怎麼趕又趕不走。樹上的樹下的嗓子都喊啞了,那粗獷喊叫聲在平靜的山谷裡迴蕩著。那幅「童
子奪烏桕籽」的畫面還不時的出現在我現在的腦海裡。
有時,我們幾個趁大人吃午飯的間隙,偷偷爬上那種比較矮小的烏桕樹採摘,往往會碰到一大片螟蟲,偷得桕籽卻弄得渾身奇癢。這時,被奶奶知道了,她拿了鐮刀到菜園裡割下一把韭菜,搗成汁水往我身在擦抹,不久就能止住了癢。
撿來的烏桕籽除了交給學校下達任務外,剩下的就可以拿到小鎮上去賣,收購站的工作人員根據桕籽飽滿、色澤等情況評出等級,然後就可以兌換為錢幣了。拿到錢以後,也會就會跑到商店裡買幾本小人書和學習用品,餘下的可以買幾顆糖果揣進兜裡,回家把糖果紙剝了,塞進奶奶乾癟的嘴裡,奶奶「嘖嘖」吮吸甘甜的糖果,滄桑的臉上不由的舒展了開來。
如今,故鄉已遠離,而遠離不了的是對故土的無限眷戀,而記憶深處的烏桕樹永遠是那麼挺拔、高大,默默無聞地奉獻著它的熱情,守望著綿綿不息子孫後代。(江初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