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作家珍妮特·溫特森著有十一部長篇小說,她也寫作非虛構類作品和兒童讀物。她於1959年出生在曼徹斯特,是一個新基督教家庭(五旬節教派)的養女。她在第一部長篇小說《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和回憶錄《正常就好,何必快樂?》中,寫到過這段經歷。現年60歲的溫特森是曼徹斯特大學的寫作教授,但她大部分時間居住在英國西南部的科茨沃爾德。她的新作《弗蘭吻斯坦》(Frankissstein)入圍了今年布克獎的初選名單,該書在人工智慧時代,重寫了瑪麗·雪萊的哥特小說《弗蘭肯斯坦》,並將於本月在英國發行平裝本。溫特森的妻子是精神治療師蘇西·奧爾巴赫。
《弗蘭吻斯坦》講述了人工智慧將帶來的令人擔憂的後果。你最關心科技進步的哪一方面?溫特森:我想使人們了解未來,並展示我們離那個未來有多近。英國退歐、川普、氣候崩潰、人工智慧的發展以及它將如何影響我們的生活——這些問題都沒有得到正確的關注。人們不會去考慮我們前進方向的深遠影響。因為我們非常愚蠢,所以我們將和我們自己創造的非生物生命形態共享地球,它們比我們更聰明!幹得好,人類!本書中的角色之一是一個跨性別的醫生。現在,許多作家都在他們的作品中探索性別和與性相關的事物。會不會感覺大家終於開始關注你自1980年代以來一直在探索的東西了?溫特森:是的,這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在我剛開始關注這些事物時,經常被邊緣化:作為一個女性、一個同性戀女性、一個工人階級的女性。我很高興在過去的35年中,我一直在寫作,它改變了一些事物,並且我參與到了這些改變當中。我一直渴望,性取向和與性別相關的事物可以是不言而喻的,不用特別突出來說明。當我讀到諸如黛西·詹森和埃維·懷爾德等年輕作家的作品時,我很激動,因為他們的成長是如此不同,他們不用以相同的方式來特意強調性別和性取向。對於比我晚十年開始寫作的阿里·史密斯而言,這成為了一種可能,她能夠宣稱:這就是我們的生活。溫特森:我會的,不過我很可能會後悔!我該信任誰去做這件事呢?他們將會對你做什麼?我們可能會數百年都被困在某人的筆記本電腦中,等待獲得自由:「讓我出去!」它讓我們想起那些奇妙的神話故事,關於被困在瓶子中的精靈。通過地球各處流傳的民間傳說,我們一直對靈魂脫離身體的事情有所了解。溫特森:我喜歡。這件事有點兒北方的特徵,就像你在公交車上聽到別人談話,再把它用於寫作中。前幾天我站在屋外,看著我布置的聖誕彩燈在閃爍——因為我熱愛聖誕節——然後當我看著它們閃爍時,我在想:「這裡不會看起來像一間餐館吧」。那是一個非常 「北方」 的時刻。世界如今是如此可怖,讓人們發笑很重要。這不是一種逃避現實的回應,而是一種管理(生活和情緒)的方式。你認為小說家應該更具政治性嗎?你打算寫更多政治性的書嗎?溫特森:我別無選擇。我們生活在這個時代。你可以改變你的國籍、性別,但無法改變你必須生活在這個世界的事實。與此同時,作家正在嘗試影響這個世界——我是說,影響人們的思維方式和感覺。最重要的是,我們必須擺脫簡單的概括、快餐式的每日新聞,還有淹沒式的數據,人們再也找不到(生存的)意義了。溫特森:關於人工智慧的十二篇隨筆。我想寫寫有關基因編輯的事情,因為我在《弗蘭吻斯坦》中沒有探討這個。這是確實會發生的,但僅適用於非常富有的人。人們總是說,「讓技術普及吧,很多人最終會受益的。」呃,其實並非如此,因為到那時,技術將發生變化,而富人將完全掌控它們。涓滴效應(trickle-down effect)對世界的影響太快了。溫特森:我一直都很樂觀,這是我最大的力量,也是最大的失敗,因為我沒有預料到川普和英國脫歐。我們這一代人(將世界)弄得一團糟,但我想我始終相信,年輕人將改變並接管這個世界。不過,在你的有生之年,很多事情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不是嗎?溫特森:是的,在我的青少年時期,我們不認識一個黑人、離婚的人、一位單親父/母親、一個同性戀者,而現在所有這些人都可能在我們的朋友和熟人的行列中,所以我們更具包容性了。但是,隨著權利被接管,我非常擔心這一切都會極易消失:自由主義、包容和受過教育的開放思想,它們使我們的後代人可以自由生活。我沒有預見到,(阻礙)會以(如今)這樣的速度和惡意到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溫特森:我喜歡做體力上的事情:種蔬菜、砍木頭。這些是很辛苦的工作,但符合我的想法。我不能忍受非常忙碌的生活。我覺得現在的倫敦也有點兒危險,比如在騎自行車時,假如我陷在自己的想法裡,我可能會被撞倒。在倫敦生活你必須保持非常警覺,但有時候你並不想非常警覺!溫特森:每年十二月,我都會重讀查爾斯·狄更斯的《聖誕頌歌》,從小就這樣。就像和一個老朋友一起喝杯茶一樣。我知道書中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我指的甚至不是情節,而是下一句話!我是個很喜歡聖誕節的大女孩。溫特森太太(受訪者的母親)唯一一次快樂的經歷是在聖誕節期間,並且她也喜愛《聖誕頌歌》,我不明其中緣由,但那是我們曾共有的寶貴經歷。我想這大概是為什麼,我現在也帶著這本書。溫特森:我正在讀塔-納希斯·科茲(Ta-Nehisi Coates)的新小說《水舞者》(The Water Dancer)。我首先通過他的非虛構類作品《在世界與我之間》接觸到他,我覺得那本書非常感人。科茲在變革傳統(文學)方面,並沒有取得開創性的成就,但他以豐富又有趣的方式講述故事。這會吸引新的讀者。我同時在斷斷續續地讀扎迪·史密斯(Zadie Smith)的短篇小說集《大聯盟》(Grand Union),這本書也很棒。溫特森:我今年沒有放過任何假,我有點兒受不了了,所以我必須得休息兩個禮拜。我有一間可愛的書房,書籍從地板堆到天花板那麼高,還有可以生火的壁爐。我會帶點兒好喝的去那裡,再從書架上取本書。書好不好得看運氣。本文原載於《衛報》,原標題為:「Jeanette Winterson: 『I didn’t see this coming』」,作者:Johanna Thomas-Corr,是一名記者和文學評論家。翻譯:西楠,編輯:朱潔樹,未經授權不得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