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今日,法國著名思想家雅克·德希達所創用的「解構」一詞幾乎滲透到了社會生活的各個角落,而以解構思想為基礎的後現代主義藝術更是蓬勃發展,它們無一例外地要求打破既成傳統所規定的種種秩序,要求突破限制創作的枷鎖,顯示出一種不可遏制的自由精神和生命活力。
1952年,美國先鋒派音樂家約翰·凱奇(John Cage)創作的鋼琴演奏曲《4分33秒》首次在伍德斯託克公演。這首沒有任何音符、被人稱為「四分半鐘的寂靜」的樂曲,因其摒棄任何傳統的演奏技巧和作曲方法,曾引發大規模的抗議。與此同時,它卻也打開了一種時空交錯的無限可能性。這種反對固定程序、強調藝術自由的精神,恰恰與後來大行其道的後現代思潮意氣相投。值得注意的是,德希達生前曾對解構精神在建築設計中的自由創造極為稱賞。美國設計師彼得·艾森曼(Peter Eisenman)於1989年創設的衛克斯那藝術中心(Wexner Center for the Arts)即為此例。這個以中世紀的城堡作為原始模型,卻被灌輸以一系列切割的複雜性和破碎感的複雜建築,使得傳統的建築元素發生了極大變形和移位,進而使人在視覺外觀上形成一種非中心性的凌亂感和不確定性的模糊化特徵。德希達對此肯定地說,解構「既要破壞舊的文化,又要建造新的複雜事物」。
誠然,今天仍是「一個具有某種解構主題的時代」,解構活動無處不在,無時不在。這種強調反叛性、非中心性、不確定性和多元性的後現代思潮一經傳入中國即引發了廣泛關注,並隨即對中國的社會文化發生了深刻影響。
就文學來看,出現於1980年代的先鋒派小說、新寫實主義等文學現象就初步顯示出鮮明的後現代特性。作家們大多開始對文學的「載道」、「啟蒙」傳統進行反叛,提倡一種消解理想、躲避崇高的創作趨向。文學的創作因此成為一種肆無忌憚的文字「遊戲」,充滿著對於神聖、崇高的調侃和戲謔,如王朔的小說《頑主》、《玩的就是心跳》等。不僅如此,當代作家還主張拒斥表現歷史本質,取消文學的深度模式,採用一種「零度情感」的平面化寫作方式,如池莉的《煩惱人生》、劉震雲的《一地雞毛》等。先鋒作家莫言甚至說,文學無非是一種發洩,作為發洩而言,文學也是人類的大便。
在影視作品中,這種後現代特質表現得同樣明顯。比如1990年代備受追捧的周星馳電影,其誇張的「無釐頭」式惡搞風格,深入的精神內涵,都與後現代主義有著血緣上的相通之處。其影響甚大的《大話西遊》,充滿了對唐僧、孫悟空形象的戲謔和顛覆,同時又將自身引領到一種充滿無限可能的自由創造之中。與之類似,網絡上開始流行起無數對於紅色經典的惡搞,曾引發極大震蕩的《閃閃的紅星之潘冬子參賽記》就被斥為是「敗德行為」。這種通過拼貼、剪輯、配音等技術手段對傳統嚴肅作品進行解構的行為,某種程度上也暴露出後現代文化現象中的快餐式、娛樂化、淺平化的特點。
此外,這種風尚還對當前的建築設計產生了深刻影響。比如杭州的「比基尼」大樓、蘇州的「大秋褲」大樓、深圳的「超短裙」大樓等等,而北京的798藝術中心,幾乎可說是解構主義的演練場。
可以說,以德希達解構理論為代表的後現代思潮正流動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之中,它對20世紀後半期以來整個人類的思想文化產生了極大衝擊,以至於「解構」成為一種幽靈性的存在。無論是贊成者還是反對者,都不約而同地受到「德希達的幽靈」的糾纏,正如提姆·卡瓦諾(Tim Cavanaugh)所說,「現在我們看到趨勢是非常明顯的:現在人人都是德希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