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毓黻(1887——1962),字靜庵,著名歷史學家,遼陽人,對東北地方史研究造詣精深,是中國近代以來東北史的開拓者和奠基者。吳廷燮曾評曰:「中夏言東北故實者莫之或先。」於史學之外,金毓黻對文學、考古、文獻諸門皆有涉獵,著述宏富。其所著《靜晤室日記》起自1920年3月6日,終於1960年4月3日,歷四十年之久,所記除學術札記之外,尚有掌故見聞、朋蹤聚散、古物考據、詩詞誄文、山川遊歷及各地風俗,足資後世學者參考,「東北典章之巨、風土之殊,著述之精粗,金石之隱見,凡寓目究心者,靡不筆之於是記。」
史學家金毓黻
《靜晤室日記》中載金毓黻與營口的交集並不多,僅在民國十七年十月十八日的日記中記載:上午九時,抵營口下車,至採運局小坐。旋出郊十裡,至厚記油坊魏鏡如宅,進早餐。今日鏡如侄公子娶婦,午分成禮,眾賓致賀禮,遂辭出。返營市,徑詣河沿,觀碼頭泊船起裝貨物。是日無風天靜,景色極佳。
《靜晤室日記》中記載金毓黻在民國二十四年的蓋平之行:晨七時半離熊嶽,八時至蓋平,入城至長齡侄寓舍朝餐。餐後往視楊宇忱疾,見其頭腫已消散過半,絕無危險,診醫于姓頗用心,系用連鎖菌血清液注射而收效,宇忱心地頗不寬,以積鬱而致病,餘以微語解之,彼謂已徹悟矣。午後一時四十五分發蓋平,薄暮返省垣。
這一年是1935年,此時東北陷敵已經四年。「九一八事變」發生時,時任遼寧省政府委員兼教育廳廳長的金毓黻不幸被日寇逮捕,拘押三月餘。獲釋後清貧自守,多次拒任偽職,日人無奈,硬派為偽奉天省府參議、省公署參事。1932年夏天,經臧式毅從中斡旋,乃出任偽省圖書館副館長。金毓黻一面整理圖書,與日人虛與委蛇,一面苦思逃脫之計。後徵得《奉天通志》總撰一職,行動方有自由。1936年夏,以考察文物為名,假途日本,轉進上海,擺脫了日寇的羈絆。
金毓黻到蓋平的這一天是1935年的4月14日。三天前,也就是4月11日的時候,金毓黻早晨得到了好友楊宇忱從蓋平的來信,「雲於本月五日患頭痛,極劇,醫治無效,謂將不保,言極身後事。語極沉痛,字跡潦草傾斜,尾無署名,不細辨之,幾不知為何人所書」。金毓黻閱之驚恐萬狀。金毓黻與宇忱相交逾三十年,可謂總角雅故。
金毓黻在日記中評價宇忱:其為人敦誠篤厚,為同輩中所罕見,今年才五十有三(可考宇忱長金五歲),體非甚弱,何至如此。金毓黻急託安獻五以電話詢之,不久得蓋平稅捐局復雲,病已漸輕,可無危險。金毓黻放心不下,即告其次郎學孔詣蓋視疾,並作函慰問之。一天後(4月12日),金毓黻再得宇忱蓋平函,「病有轉機,為之大慰」。擬晚間赴蓋平,未果。
4月13日下午四點半,金毓黻從瀋陽出發,晚八點到熊嶽,浴於溫泉。夜睡甚酣。
熊嶽城位於蓋平西南六十裡,有溫泉之鄉的美譽。因為宇忱之疾有所轉機,所以金毓黻得以先到熊嶽,「浴於溫泉」,然後第二天再到蓋平視疾,畢竟兩地相距不遠。此次因到蓋平視疾,所以在熊嶽不便停留,上一次來熊嶽城于田間見明代遺冢,曾發願「他日來時,必發之而知究竟」,但是此次慰問老友,行程緊湊,沒有時間用于田野考古。在十個月之前,1934年的7月18日,金毓黻偕梁馨甫及蘇君,同遊熊嶽。浴溫泉、訪古蹟,盤桓三日,為金毓黻歷次到熊嶽所住時間最長者。在隨後的日記中,金毓黻記載了此行的目的是:南門外舊堤傍,熊嶽河北岸,早決於水,今則更築新堤,加高加大。馨甫為驗河工而來。
在這天的日記中,金毓黻記載:五時抵熊嶽(午後一時發奉垣),寓於溫泉旅館。今夏酷熱,視往年為甚,到溫泉入浴之後,暑熱盡滌,胸襟為之一振。因為是陪同驗工,所以金毓黻的心情顯得無比輕鬆,之前數次來熊嶽,皆為匆匆而過,未盡遍覽之興。於是第二天吃過早餐,金毓黻便入熊嶽城,訪古剎。「街東道林寺內有明初碑記,內云:『創自元朝,規模甚小,比中堡指揮廣孫督眾』,又有『鎮撫趙松』之語。蓋此碑有二甬,失去其一,故記文只有其半,而年月亦不可考。又有明嘉靖九年一碑,已錄入《縣誌》,故不具記。餘謂此寺當始自金,金置熊嶽於此。又王政一族,甲於是城,必崇廟祀。此寺既為明以前之古剎,當始於金而不始於元也。」熊嶽城並不大,金毓黻隨後又來到了城南的關帝廟。又城南門內迤西有關廟,嘉靖乙巳碑云:『舊有關王祠,在城治南街之西。』又一碑云:『此為元時古剎,歷嘉靖,迄雍正,屢修之。』按:遼陽西關之關廟,有元大德年碑記,謂廟建於至元十八年,以彼證此,則元時崇尚關公而建此剎,碑記尚可信也。」在關帝廟前,他想起了十年前隨世師仁甫,偕石劍晦來遊,也曾至關廟,但是當時正演劇,不暇詳覽,只記得南門石額曰「熊嶽城迎薰門」,此番又至,門額尚在。熊嶽關帝廟現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