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晉著名玄學家郭象根據《逍遙遊》原文「猶有所待」和「惡乎待哉」提出了兩個最重要的概念:「有待」與「無待」。有人理解為「等待」,從原文來看,這樣理解是不太恰當的。通常來說,「有待」就是有所依賴,是指人的某種願望、要求的實現要受到一定主、客觀條件的限制;所謂「無待」,即無所依賴,是指人的思想、行為不受某些條件的限制。
莊子在《逍遙遊》中給我們講了幾個故事,他通過隱喻的方式表達了「有待」和「無待」的差別和不同境界。在莊子看來,不論是「辯乎榮辱之境」的宋榮子,還是「御風而行」的列子,都沒有達到逍遙遊的境界。因為它們都「猶有所待者也」。莊子認為列子如果順其自然,把握六氣的變化,以遊於無窮的境域,那就不需要藉助於風了。這才是真正的逍遙啊。
任何人都渴望自由,既然生活在社會群體中就會受到各種各樣的限制。莊子認為即使生活在社會上也是可以達到逍遙境界的,「有待」才是造成人生不能自由的根本原因,擺脫有待,達到無待,就能實現自由。怎樣才能擺脫有待,達到無待呢?莊子強調,最重要的是要認識到,不是外在的客觀條件或必然性束縛了人的自由,而是人們自己的主觀認識、自己的思想束縛了自己;如果能從主觀上齊同萬物,忘卻外在的一切差別,也就無所不適、無所對待了。莊子進而提出了最徹底的「無己」的方法,即從精神上超脫一切自然和社會的限制,泯滅物我的對立,忘記一切,直到忘記自己。無己而後無所待。所以提出了:「聖人無己。」
莊子在後文中還給我們講了一個「堯讓天下於許由」的寓言故事。堯是古代社會具有普世道德的人格典範,也是理想君主聖王的典範。他作為賢君將天下讓給世稱的賢者許由,這個歷來會被稱讚的美德行為,在莊子的筆下卻具有另外一番味道。
在堯一番冠冕堂皇的稱頌與謙遜言辭之後,許由一點不留情面地回答:您治理天下,已經治理得很好了。我代你治理天下,那不都是虛名嗎?要來有什麼用。 「鷦鷯巢於深林,不過一枝;偃鼠飲河,不過滿腹。」小鳥在森林裡築巢,所佔不過一根樹枝;田鼠道河裡喝水,所需最多喝滿肚子。咱們還是各安其分好了,您還是回去吧,天下對於我來說根本沒用。廚師雖不下廚,主管祭祀的人也不會越位去代替他下廚烹飪。(「庖人雖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這也是「越俎代庖」的由來。
莊子又繼續寫道:「堯治天下之民,平海內之政,往見四子藐姑射之山,汾水之陽,窅然喪其天下焉。」堯雖有天下之大業,但當他拜訪了幾位有名的賢者隱士之後,茫然地似乎喪失了天下之位。這種失落感的原因在於:他發現自己統治天下的這種世俗標準中的至高權力,在他們面前喪失了力量,一切都虛無縹緲。因為這些通達大道的人從心裡覺得這些價值與權力是「無用」的。
一直以來人們都認為莊子所描述的是消極退卻,其實不然,莊子是要我們清醒地看到萬事萬物的同一性,告訴我們生命的最高意義在於活出真正的自己,「盡己與自適。」進入絕對自由的精神境界不憑藉任何外在的依託包括虛名、包括事業、私心這樣才能使自己的精神超越世俗的一切;一旦人有了「為已」之心就有了種種牽掛和顧忌;有了「功業」之心就不免在世俗社會中種種算計;有了「名譽」之心就會被名所累行為和思想就受到束縛為世俗的認可、贊同、稱頌所牽累。只有感受到個體生命存在的自由和輕鬆才能體驗到生存的真實的意義。標準和價值,有用和無用,都來自欲望,都決定於人心。只有做到「無待」,才能擺脫客觀世界的各種束縛,獲得精神層面的絕對自由,才能活出真正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