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鄉在江南丘陵地帶,我家所在的村子離真正的山裡有六七裡路,但不到兩裡路外就曾經是高高低低、連綿起伏的小山坡。過去人煙稀少的時候,我們那的山裡也有各種野生動物。聽老人們說,剛解放的時候更遠一點的山裡還見過華南虎、金錢豹,很小的時候就常聽老人們說起老虎和豹子的故事,當然說的最多的是狼和狐狸還有黃鼠狼的故事,那時候狐狸在村人心目中是很神秘又帶著「大仙」形象的東西,都說絕對不能得罪。像狼、豺狗、獾、狐狸和野貓、野豬等等野生動物都是很普遍的。
但是隨著五十年代末60年代初人口越來越多、人的活動範圍越來越大,集體經濟時又開始改造山林,並且那時也可以任意獵捕野生動物,後來很多的動物就絕跡了!我小時候見過的真正的野生動物就只有狼和黃鼠狼。
我們那一帶的狼跟家養的普通狗無論大小還是外形都非常相像,白天幾乎分辨不出來,只有夜晚據說狼的眼睛是會發光的,當然如果看眼神的話,狼肯定應該是眼露兇光的吧!記得大人們說白天分辨狼和狗主要看尾巴,狗的尾巴是翹著的,而狼的尾巴總是垂著的,不知有沒有道理。
應該是70年代初,我還沒有上學的時候,那一年生產隊裡養著一群鵝。記得是一個初秋的傍晚,太陽還沒下山,生產隊裡放鵝的兩個人當天趕著一群鵝在不遠的小山坡上放,快五點鐘的時候趕著鵝群回村,就發現了一隻狼不遠不近的跟在他們身後,他們加快步伐趕鵝,狼也一點不落後的跟著。一直來到村口,他們把鵝趕進了村邊的水塘。那隻狼大概是餓極了,放鵝人用棍子攆它就是不走,蹲在不遠的路邊虎視眈眈地盯著水塘裡的鵝,引來村裡好些人觀望,大人們都說這隻狼肯定是餓壞了,否則怎麼也不敢白天進村的!好幾個男人一起商量著怎麼辦,生產隊長也來了。最終決定是不傷害它,就讓它叼兩隻鵝走吧!
於是人們就退遠了一點,那隻狼果然撲進水裡叼了兩隻鵝上來,然後很從容地從來時的路走了。留下越聚越多的大人小孩都在那兒講著與狼有關的事情。因為我家就住在村口水塘邊,從鵝被趕進水塘到狼叼走兩隻鵝我都在一邊看著,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見到真狼,如果不是看到它下水塘叼了兩隻鵝覺得狼就跟狗沒什麼兩樣。
又過了幾年,是一個冬天的夜晚,村裡一戶人家的豬圈進了一頭狼,豬的慘叫聲驚醒了男主人,就拿著手電和幹活用的鋤頭來到豬圈察看。那隻狼已經咬死了一頭豬,看見人來,背著幾十斤的豬跳出豬圈從男人身邊逃竄,男人壯著膽,拿著手電、扛著鋤頭跟在後面追趕,快要追上的時候,那隻狼突然放下背著的豬,掉頭坐在地上,眼裡閃著兇惡的光看著男人,男人嚇的拎著鋤頭就跑回家了。第二天這個男人自己在村裡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事件經過,整個村裡都傳開了,狼被說得越來越狡猾越來越兇狠,緊張的空氣使家家戶戶都趕緊把自家的豬圈修整加固了一番,孩子們也嚇得好多天晚上不敢出門!
又一年的冬天,嫁在離我們村五裡路外、靠山更近的大姐家一天晚上豬圈裡進了一隻狼,也是豬的慘叫聲,驚醒了大姐和姐夫,他們二人壯膽提著煤油燈拿著鋤頭一起進了豬圈。那隻狼還沒來得及逮到豬。大姐和姐夫兩人就把狼堵在屋裡,用鋤頭一陣亂打,最後竟然打死了狼,定下神來才發現這是一頭不大的狼,應該也是餓極了才進村找吃的,餓狼瘦的都沒什麼肉,大姐和姐夫不由很後悔,不該打死它。
第二天這件事情在周圍好幾個村子裡傳開了,我們村裡的本家叔叔們都興奮得想要趕到大姐家去吃狼肉,但最終並沒有去。
我是過了好幾天才去的大姐家,大姐說狼肉已經被姐夫一家人吃完了,本來也沒什麼肉,並說狼肉並不好吃,連狼皮狼頭都被一個貨郎收走了,我什麼也沒見到。但因為大姐和姐夫打死了狼,整個村子裡好多天都對這事議論紛紛,老人們都說他們不該把狼打死,尤其是一隻小狼,老狼會來報仇的。大姐和姐夫更加的忐忑不安起來,多少天都心神不定,晚上睡覺也不踏實。好在並沒有老狼來報復,大姐和姐夫也慢慢安下心來,這就已經證明狼很快將在我們那一帶消失了。
又一年的夏天,我家餵的10隻鵝每天傍晚都會攆到村口的水塘裡,讓它們活動一下戲戲水,大約半小時再趕回來歸圈,因為鵝不像雞鴨天黑會自己回家入圈。鵝是由我負責照管的,我從小就是個非常懂事盡責的孩子,該自己幹的活從不用大人催促吩咐。不知怎麼那天我竟然忘了趕鵝,母親也沒有發現。
等我想起來時已經很晚了,我慌慌張張跑到水塘邊就著月光卻只看到10隻鵝只有6隻還漂在水塘中央,嚇得大叫起來,驚動了母親一起來找,整個水塘周圍再也沒有蹤影,而剩下的6隻喚了很久也不肯上岸,似乎受了驚嚇。開始我和母親都以為被人偷走了4隻,一個晚上懊悔痛心得無以復加,我自然也受了母親的責罵!
第二天一早母親和父親又不甘心的沿著水塘察看一周,終於在塘的對面發現一攤鵝毛,其他既沒有血跡也沒有鵝肉,由此家人和周圍鄰居都推斷鵝是遭了狼了,其它的野獸一次弄不了4隻也絕不會如此乾淨!
那一年一直到春節吃醃鵝肉我都在為自己的失誤自責。那也是我們村發生的最後一次與狼有關的事件,從那以後狼的蹤跡再也沒在我們村(應該也是周邊所有村裡)出現過![原創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