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的話——
我是一個吃貨。多年前,算命瞎子一搭上我的手,便斷言:我是前輩子的饕餮轉世。這饕餮,是中國神話中的神物,羊身人面,虎齒人手,噬吃如命。
因此,在延邊旅遊的日子裡,我四下尋摸品嘗當地各種美食兒——狗肉火鍋、朝鮮打糕、豬血米腸、碳烤明太魚和石鍋拌飯等等......統統來之不拒,大快朵頤。
然而,在眾多延邊的美食之中,我卻惟獨對那在大街小巷裡遍地開花、被當地人譽為天賜第一號美味的冷麵,望而卻步......
延吉冷麵,是一種傳統朝鮮族食品。延邊地區則以延吉冷麵著稱,稱延吉大冷麵。它是朝鮮族最具代表性的麵條。這延吉冷麵的做法很複雜,主要原料有蕎麥粉和小麥麵,尤以蕎麥麵為最優。
其做法是:首先,把煮好的面用涼水衝。其次,調製冷麵的牛肉湯汁用糖醋汁加水和冰糖熬製,然後放入冰箱冷凍。再者,配上辣白菜、黃瓜、雞蛋、牛肉、辣椒等。最後,再將涼透了的面加入冰鎮的湯汁和配菜裡。
一碗酸甜微辣的延吉冷麵,便大功告成了。
從東方水上市場逛完後,我在延吉大街上溜達。延吉是一座很有異國情調的邊境小城。樓房和街邊沿的商店,招牌大都是朝族文字,曲裡拐彎,看不懂。
眼前的一切,給人的感覺就象是置身於電視劇裡的朝鮮或韓國。
細瞅街上摩肩接踵的男女行人,他(她)們的服飾均為漢人打扮。並沒有期盼中那種——朝鮮男人穿短衣長褲,加件小坎肩兒;女人則短衣加長裙,色彩鮮豔、蝴蝶結飄逸......
這種想像與現實的巨大差異,給人以「冰火兩重天」的感覺,到也很有意思。
中午時分,路過一家名叫「劉記餡餅海鮮大排擋」的餐館。餐館門楣上方一條紅色橫幅上,「朝鮮族大冷麵」的大字,勾起了我的食慾。
職業使然,走南闖北。吃過涼麵、吃過乾拌麵,也吃過烤冷麵和熱乾麵,卻惟獨這延吉冷麵倒是沒吃過。於是,便推開餐館門走進去。
沒想到正趕上一個旅遊團隊在包餐,諾大的餐廳裡擠著滿滿當當幾十號男女,說的都是聽不懂的朝鮮話。這朝鮮話的發音速度極快,就象那蘇制AK47衝鋒鎗扣住板機不撒手時的動靜兒——噠噠噠噠噠噠......直接將我擊打的暈頭轉向。咱耳朵眼裡只迴響著一個轟轟烈烈的詞兒——「前軲轆不轉,後軲轆轉...…斯迷達!」
服務員迎上來,笑容可掬地解釋:這個團隊一會兒就吃完了,請我半小時後再來。
個把小時後,我再次踏入這家冷麵館時,餐廳裡安靜了。我四處打量:餐館很潔淨,食客不多,人人捧著一個巨大白鐵碗,埋頭苦幹。
那廂,一個藍衣白臉的胖哥們正在前後忙活,認準了他就是老闆。便說:「老闆,你家的冷麵乍樣?整它一碗兒。」
聞聽,這胖哥們笑眯眯走來,操著一口標準的東北腔說:「乍滴,哥,想整一碗咱這疙瘩的冷麵?這你可算找準地方嘍,在延吉這地界兒就屬咱家這冷麵賊正宗、賊有名兒。」
「冷麵聽說過,但沒吃過。你這冷麵裡都有啥?」我繼續問。
「有雞蛋、牛肉、西紅柿等等,不老少食材呢。噢,對了,你吃得慣咱這兒的酸甜口嗎?」胖老闆耐心地問。
咱是個吃貨,遇到美食就上去幹整,哪裡還管什麼口味的?於是,我回答:「啥口都沒問題,別人吃得來,我肯定也沒問題。多少錢一碗?」
胖老闆說:「小碗25、大碗30元。哥,瞧你是外地人,再提醒一下,咱這兒的冷麵是涼的,你確定要吃嗎?」
「必須吃。」我邊交錢,邊回答。
胖老闆收錢,轉身,對廚房大喊:「裡面的,來一個小份冷麵。」
我找個靠近空調的座位坐下,等了差不多十分鐘,服務員就把冷麵端上桌了。眼前的景象,頓時就把我給震住了:一個象小盆樣的巨大白鐵碗,碗裡有一個雞蛋、兩片牛肉、黃瓜絲、醃白菜絲,還有兩片簙簙的西紅柿,配料不少。這碗冷麵的賣相不錯,麵湯清澈,瞧著就有食慾。
我用筷子翻開碗裡的配菜,露出了一大團晶瑩剔透、深褐色的細麵條。說是麵條,其實看起來更像粉條。
我問站一旁的胖老闆:「這褐色的傢伙,乍瞅著象是地瓜粉條兒?」
聞聽,胖老闆略帶不滿地說:「大哥你可真幽默,講笑話呢?這可是咱家用蕎麥粉做的冷麵,賊筋道。保你吃一口想兩口,吃兩口想三口......」
胖老闆還沒說完,我已經笑得咯咯滴,忙誇他:「東北人都是趙本山,說話賊特磨溜!」
聽到這話,胖哥們便很得意,一連串地摧促說:「哥,你先吃一口,嘗嘗咱家的冷麵味道乍樣。」
我夾住麵條,輕輕一提,居然沒提動。麵條很結實,不僅夾不斷而且還緊緊纏繞在一起。用筷子插入碗底翻動幾下,把緊實的麵條抖鬆了一些,這才能夾起來。
飢餓交加的我,在胖哥們期望的眼神裡,伸出筷子撈起一大團冷麵放進嘴裡......
嗯——這入口的麵條上乍還有細碎的冰碴子?還有這湯,有股子什麼味兒?乍酸中還帶著甜?甜中竟然還摻合著辣?
更過份的是,這剛入口的冷麵湯就象是打開長了白毛的醋瓶子,散發出一股子濃重的嗆鼻子怪味兒,沿著嗓子眼兒歡快地直往嗓子眼裡鑽,想擋都來不及。
我想將口中的食物吐出來。但身邊的這胖哥們正微笑地凝視著我,滿懷期待,等著我對他的冷麵給予高度評價和稱讚。
無奈之下,我只好將口中的那勞什子冷麵使勁兒往下咽;但卻被嗓子眼兒給予堅決地阻擊,不容其再下滑半寸。
窘逼所致,我開始冒汗了;酸辣涼甜的湯汁刺激,我開始猛烈咳嗽......
「乍滴,被嗆著啦?」見狀,胖老闆關切地問。
情急之中,我揣起桌上的啤酒大喝一口,終於將嗓子眼裡的那團冷麵使勁兒咽了下去。
然後,深喘一口氣,果斷地將這面前的勞什子冷麵推開,再也不肯吃第二口。
眼見得這冷麵不合我的口味兒,於是又點了一盤東北名菜:鍋包肉。胖老闆也很夠意思,見咱吃不下他的招牌大冷麵,過意不去,奉送了兩小盤朝鮮涼拌菜。
等待鍋包肉的過程中,我邊喝著啤酒,邊百無聊賴地用筷子翻騰冷麵,查看碗裡的肉容——麵湯裡的雞蛋和牛肉都是煮熟的,牛肉很鮮嫩,能吃出茴香的味道,在冰冷的麵湯中經過浸泡,更加鬆軟可口......
其實我知道:冷麵裡的這些配菜很新鮮,自然味道怡人,口感很佳。但我確實吃不慣這酸甜涼辣的麵條兒。
只是...只是...當地人為啥非要在冷麵中添酸和加甜呢?
還有...還有...那些漂浮在麵湯之上的冰碴兒,咬起來「咯嘣嘣」,直震得咱家腦仁兒發麻!
一碗麵裡匯集著酸、甜、辣、冰,這種獨特感受,對於外地人來說,真正是那啥——「劉姥姥進大觀園」喲!
終於,我這頓難忘的中餐吃完了。望著桌上那碗只動了一筷子的延吉冷麵,我搖搖頭,吧檯結帳。
胖哥們笑著說:「哥,我說吧,外地人吃不慣咱這延吉冷麵。你還不信!」
我回答道:「你家這冷麵食材很豐富,總體上還......行吧。就是、就是冷麵味道酸甜辣不說,湯裡竟然還有冰碴兒,簡直就是個神面嘛!」
胖哥們笑得嘎嘎滴,得意地說:「哥,咱這疙瘩都好吃這酸甜口兒。趕明兒你來,專門給你做一份鹹口兒的延吉大冷麵,不加冰。保你吃了一碗想兩碗、吃了兩碗想......」
聞聽,心中頓時有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瞬間踏平了咱心中盛夏裡勃發的大片青草原......
於是,我強笑道:「俗話說,一方水土培育一方人。這冷麵對於你們當地人來說,絕對是世界第一美食。然而,對於我來說,還是吃一碗熱湯麵的妥貼。」
我話音剛落,立馬招來胖哥們一連串的「噯媽,真是可惜了滴!」嘆息聲。
朋友,如果哪天你去了延吉,別忘了也去品嘗一下延吉冷麵。指不定你會喜歡上它呢。
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