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遊記》:以文言志怪為宗旨,通過書中的情節,來向世人闡述一些道理,或者揭露某些現實。《大唐西域記》:以寫實為主,通過文字來記錄玄奘法師在西域各國的所見所聞,以及那些國家的風俗文化。
也正是由於不同的成書宗旨,所以《西遊記》和《大唐西域記》之間,才不可避免的產生了許多細節上的偏差,比如人名、地名、社會結構、建築風格等等。
即使《西遊記》是以《大唐西域記》為基礎進行的改編塑造,可是在這些細節方面,其書中描述的內容,明顯和《大唐西域記》有著很多存在衝突的地方,沒能體現出西域各國應有的人文風貌。而這一點,也歷來都被當作是《西遊記》的漏洞之一。
不過對於這個問題,其實並不應該如此客觀的看待。因為兩部書的主旨並不相同,所以書中內容的側重點自然也不太一樣。或者也可以說《大唐西域記》側重於寫實,因此注重細節,而《西遊記》則側重於講故事,故而注重情節。
正因如此,兩部書在細節方面,才會不可避免的出現了偏差。
《西遊記》和《大唐西域記》在細節方面的偏差
《西遊記》全書共有100回,但是除了前13回之外,其餘情節都是在描寫唐僧取經的過程,這些事情也都發生在東土大唐之外。理論上來說,唐僧師徒四人所走過的路線應該屬於西域地區,或者古天竺國境內。
這些地方和東土大唐完全是不同的國度,不管是人文風俗,還是社會形態等等,都存在著很大的區別。對此,《大唐西域記》中已經做出了非常明確的記載,詳細講述了那些國家的風土人情,以及當時社會的具體構架和制度。
此書第四卷,便記載著古印度中部和北部15個國家的具體情況,和一些頗有名氣的標誌性建築,還有當地人的衣著與飲食習慣。
譬如書中曾提到由印度諸國君王合理建成的「寶階」:
「其高七十餘尺。上起精舍。中有石佛像。而左右之階有釋梵之像形。擬厥初猶為下勢。傍有石柱。高七十餘尺。無憂王所建。色紺光潤質堅密理。上作師子蹲踞向階。雕鏤奇形周其方面。隨人罪福影現柱中。」
同時這一卷中還提到當時有一個磔迦國,那裡的人們衣服以鮮白色為主,並且把自己的衣服稱為憍奢耶衣、朝霞衣等。
但是在《西遊記》中,諸如此類的情況卻都沒有被體現出來。其作者對於唐僧沿途所經過的那些國度,總是按照古代中國的樣式來描述,甚至就連各國朝廷中的官位名稱,也都是按照中原的習慣來規劃,因此不免有些千篇一律。
比如在朱紫國一難這段情節當中,就出現了「光祿寺」、「披香殿」、「會同館」、「五鳳樓」等諸多頗具中原色彩的朝廷機構或者地點。而且其樣式,也都和古代中國的建築風格相似。對於這一點,但凡有些歷史常識的人,都能夠看出其中的漏洞。
除此之外,還唐僧在這一路上所遇到的人,也都是一些中原姓氏,如陳家莊的陳老漢,還有銅臺府地靈縣的寇員外等等。要知道,這些地方早已超出了大唐的國境,那裡的人又怎麼可能按照中原的習慣來取名字?
還有書中出現的那些地名,「陳家莊」、「鳳仙郡」、「金平府」……完全都是按照古代中國的習慣來命名,根本不符合古印度那個時期的實際情形。
說到這裡,的確讓人不禁懷疑,《西遊記》的作者究竟有沒有看過《大唐西域記》,否則又怎會在細節上,出現這麼多明顯的漏洞?畢竟《大唐西域記》中,對這些細節方面的事情都有明確記載,就算把那些名稱原封不動地搬過來,也不至於出現如此尷尬的情況。
不過如果單憑這些就斷定《西遊記》的作者,沒有認真閱讀過《大唐西域記》,未免有些過於武斷。因為書中還有很多線索可以證明,《西遊記》的確在一定程度上,融入了《大唐西域記》中的一些元素。
《西遊記》中的細節偏差,其實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漏洞
和《大唐西域記》相比,《西遊記》對於細節方面的把控雖然明顯不夠嚴格,其作者總是喜歡用自己熟知的事物和環境,來代替異國他鄉的風情,從而沒能呈現出西域各國原來的風貌。
但是其中的故事也並非完全不著邊際,而且有很多情節,都能夠在《大唐西域記》中找到原型。或者也可以說《西遊記》在很大程度上,借鑑了《大唐西域記》中記載的內容。
如書中的西梁女國(女兒國),其原型便是《大唐西域記》中的蘇伐刺瞿邏國,又稱東女國。這個國家和《西遊記》中所寫的女兒國一樣,都是由女子世代為王,只不過東女國不是完全由女子組成。
此外還有《大唐西域記》中所記載的「給孤園」、「布金寺」、「王舍城」等諸多古蹟,也都出現在了《西遊記》的故事當中。與此同時,兩部書中還存在著許多相似的典故,以及互相有所牽連的人物,例如「給孤園奇談」、「王舍城傳法」等等。
由此可見,《西遊記》的作者顯然認真拜讀過《大唐西域記》,所以他對其中那些細節方面的記載,應該也有所了解,否則又怎能將其中的內容運用的如此得心應手?那麼既然如此,《西遊記》書中那些細節方面的漏洞,自然也就不能算是真正意義上的漏洞,或者也可以理解成是作者故意為之。
因為《西遊記》中,既然能夠延用《大唐西域記》中古蹟和傳說,也就意味著其作者已經從這部書中,了解到了足夠的信息。而且應該也有能力在神話的基礎上,儘量還原當時的實際情形。
但可是《西遊記》卻偏偏沒有按照《大唐西域記》中的實際情形去刻畫,反倒還出現了許多細節方面的偏差,這又是為什麼呢?
不同的成書宗旨,決定了兩者之間的細節偏
「雖然吾書名為志怪,蓋不專明鬼,實記人間變異,亦微有鑑戒寓焉。」
這是吳承恩對於《西遊記》的闡述,以虛幻的神魔故事,來襯託現實中的滄桑變化,便是此書的寓意和宗旨。
可見這部書的創作初衷,是想要藉助其中的情節故事,向世人傳遞一些道理,或者對於現實的感悟,從而實現以文言志的目的。也就是說,《西遊記》的側重點,在於情節上的描述,其主要目的是想要讓人們通過故事,來看清現實。
所以我們在看過《西遊記》之後,在腦海中留下印象最深的,往往是那些寓意深刻的故事,而不是某個地點或者人物名稱。譬如每當提起這部書,很多人總是會在第一時間想到「大鬧天宮」、「西天取經」、「銷毀生死簿」等事件。
但《大唐西域記》卻並非如此,因為這部書是一部地理遊記,其主旨就是為了記錄沿途所見的實際情形。因此其重點刻畫對象,往往都是那些具有標誌性的建築,或者每個國家的社會形態,以及人文風貌。
而《西遊記》之所以會避開這些細節,不做過多的描述,甚至用中原的風俗代替那些西域風情。其主要原因,正是因為兩部書的成書宗旨不同,一個注重寫實,一個注重寫意。
畢竟《西遊記》是一部文學小說,而不是考古系列的專業書籍,其目的是為了講一個曲折離奇的神話故事,不是為了還原千百年前的印度古國。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下,其作者優先考慮的應該是如何寫出具有深刻寓意的情節,並且讓世人更容易接受,而並非怎樣能夠儘量貼合《大唐西域記》中所描述的情形。
況且以古時候人們對世界的認知程度,倘若把《大唐西域記》書中的地理名稱,以及人物姓名和社會風俗全部照搬下來,恐怕很多人都會看的一頭霧水不知所云。而且就算讓一個現代人去看那些內容,也未必能夠盡數理解。
所以《西遊記》採用熟悉的環境和稱謂,來撐起唐僧取經的經歷,其實對於讀者們來說,是一種非常友好的表現。這些細節上的偏差,並沒有影響整部書的結構和框架,也沒有妨礙故事的發展進程,反倒是那些情節變得更加通俗易懂,同時也進一步推動了西遊文化的傳播。
此舉也完全符合《西遊記》的成書宗旨,運用直白的手法,寫出了富有內涵的故事,使人在品讀故事的同時,能夠更加深刻的感悟現實。
總而言之,是不同的成書宗旨,決定了《西遊記》與《大唐西域記》的細節偏差。這兩部書一個是為了記錄大唐年間的西域實情,而另一個則是為了講述富有寓意的神話故事。兩者之間雖然有所牽連,但卻發揮著不同的作用,無法一概而論。
心中有言,不吐不快
《西遊記》和《大唐西域記》之間,固然存在著細節上的偏差,沒有完全按照古時候的西域各國,和古印度的人文風俗去刻畫。不過這卻並不能稱之為漏洞,畢竟兩部書的出發點不同,最終的目的和價值也各不相同。
所以兩者在細節方面的側重點產生一些偏差,其實完全由成書宗旨而決定。如果一味對其進行刻板比較,反而會導致我們忽略這兩部書的各自價值和寓意。
《大唐西域記》如同一幅寫實的工筆畫,記錄著貞觀年間的西域風貌,以及印度古國的實際情形。
《西遊記》則像一幅靈動的寫意畫,講述著一個又一個充滿神秘色彩,而又富含深刻寓意的神話故事。
兩者之間既有聯繫,但又各自獨立,不可強行糅合比較,需要依據不同的標準分別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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