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讀《阿Q正傳》還是上中學,讀起來似懂非懂,只是聽老師的講解「國民性」,「劣根性」,「精神勝利法」,便遇著此類語文題便往上靠答案。
多年之後再讀《阿Q正傳》,隨著生活經驗的積累,社會閱歷加深,方真正讀懂這本書,讀懂阿Q精神。
阿Q是一個普通農民,沒有遠大的理想,常常滿足於生活的現狀;他骨子裡的本分和老實,讓他的性格裡有懦弱又有頑強的一面;他沒有文化,卻崇敬和尊重有知識有想法的人,想向他們學習,卻為此送命。
看似阿Q愚蠢、無知,其實他是最精明之人,他懂得如何趨利避害,保護自己;懂得如何困境求生,尋求更好的生活;懂得如何與時俱進,保持先進的思想。
阿Q是集愚昧和智慧於一身的人,今天讓我們一起看看阿Q的精神實質,及其帶給我們的現實意義。
01 精神勝利法—看似自欺欺人,精神實質是在趨利避害,保護自己
說到阿Q,就得說到他的「精神勝利法」,所謂精神勝利法就是物質或身體上受到傷害,通過精神上自我療愈安慰自己,以獲得心靈上的平靜和滿足。
比如阿Q被閒人揪住黃辮子,在壁上碰了四五個響頭,阿Q站了一刻,心裡想,「我總算被兒子打了,現在的世界真不像樣……」於是心滿意足得勝地走了。
比如人們都知道阿Q有一種精神勝利法,便變本加厲地欺負他,此後每逢揪住他黃辮子的時候,人就提前說,「這不是兒子打老子,是人打畜生。
」阿Q竟也順著說出「我是蟲」,當被打了之後,阿Q覺得他是第一個能夠自輕自賤的人,除了「自輕自賤」不算外,餘下的就是「第一個」。狀元不也是「第一個」麼?「你算什麼東西呢」。
再比如阿Q挨了趙太爺一個耳光,從此之後,人們仿佛格外尊敬他,在阿Q看來是他說是趙太爺的本家,雖然挨打,但人們覺得有些是真的,所以才尊敬他。
看似阿Q的精神勝利法是自欺欺人,明明挨打了還在精神上咒罵別人,安慰自己,甚而自認為自己是聰明的人,實際上他在人性中趨利避害的心理,將自己更好地保護起來,免受精神上的傷害。
阿Q的精神勝利法不是個案,它同樣隱含在每個人身上。
比如在工作中受到委屈,有人橫衝直撞,非得爭得所以然來,從而將矛盾進一步激化;大多人數是忍讓,尋找各種理由在精神上安慰自己,使自己抗打擊能力變強,這也是「精神勝利法」的體現。
比如在生活中處理夫妻關係,當發現對方有明顯的缺點時,有人看到並且嫌惡對方的缺點,從而導致矛盾頻生,夫妻關係緊張,甚至鬧到離婚的地步;而夫妻關係處理好的人會自我調整,每個人都有缺點,對方的缺點正好用自己的優點來彌補,讓家庭變得更和諧。
其實這也是「精神勝利法」。「精神勝利法」針對無法改變的事實,通過心理調節使自己免受更大的傷害,即所謂趨利避害,保護自己。
02 看似阿Q愚昧無知,實際上他是最精明之人
阿Q的精明在於,無論在什麼樣的環境下都能生存,並靈活應對周圍環境和人際關係,將自己融合於人群之中,達到自己的目的。
阿Q看似愚昧無知的精明之處,主要表現在生計和生活方面。
阿Q生活來源主要靠自己打短工,他不做長工,也不去另謀更好的出路,滿足於打短工的現狀。打一天短工賺了錢就去酗酒、賭博,將錢花光,然後回到土谷祠倒頭就睡。
阿Q因為在錢太爺家跟吳媽說要跟她「睏覺」的事情,村裡人都不找他做短工了,甚至出現小D替代了他的位置,土谷祠的老頭子也把他攆了出來。
不做短工,阿Q就沒有生活來源,又沒有住處,此時他想到去城裡討生活。因為城裡沒有人認識他,於是便有了阿Q真正洋洋得意的一段旅程。
從阿Q從農村出去進城這一環節來看,阿Q是精明的人,俗話說「人挪活,樹挪死」,阿Q能夠在生活遇到困境時適時改變自己的生存環境,以期讓自己活得更好。
古人云「識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阿Q衣著光鮮,出手闊綽的從城裡回來,令人們對他令人想看。
除此之外表現阿Q精明之處,就是他參加「革命」。我們看到的是他並未真正參加革命,只是在胡亂地站陣營,其實他並不理解革命是什麼意思。
從阿Q參加革命的目的來說,他是想融合知識分子的圈子,也想在革命中佔有一席之地,讓人們看到他是有幫派,有追求的人。
可是,事與願違的是由於阿Q目不識丁沒有文化,他不懂得革命的目的和道理,只是憑著自己的精明勁以蠻力硬將自己糅合在裡面,最後命喪黃泉而不自知原因何在。
所以說,看似阿Q愚昧無知,其實他是精明之人,他精明在如何生活得更愜意,如何在困境時找尋生存下去的出口,如何在紛繁複雜的社會中佔位置,只可惜阿Q吃了沒有文化的虧,即使他想向上「攀爬」,卻不懂其中的道理而不得要領,最後竟也因此莫名其妙被殺頭了。
03 阿Q是怎樣的一個人
我們從阿Q的身上看到他愚蠢的一面,也從他的身上看到他精明的一面。看似表面上的愚昧無知,常常自我安慰的人,其實是他在精明地保護自己,尋求生存。
阿Q是一個普通人,但卻與普通人不同,他具備清末民初時期的普通老百姓性格特質於一身。
阿Q生活在社會夾縫中,一面滿足現狀,一面又悵然若失。
滿足現狀:
在生活上容易滿足,沒有遠大的志向。阿Q習慣打短工,吃完花完即可,在進城尋找生活出路之後,手裡有點錢就變得恣意妄為,比如他從中興回來,滿把是銀的和銅的,在櫃檯上一扔說:「現錢打酒來。」
在精神上沾沾自喜,常常自負。阿Q經常得意於自己之前的闊綽,又覺得以後有兒子會更闊多了。自從他進過城之後,更是瞧不起未莊的人,譏笑他們是鄉下人。
在大堂上,長衫人物說阿Q「站著說,不要跪」,但阿Q總覺得站不住,跪了下去,長衫人物鄙夷的說了一句「奴隸性」。
這些都表現為阿Q「奴隸性」的封建殘餘本質:目光短淺,胸無大志,自輕自賤,自欺欺人,如果能一輩子打短工就打一輩子短工,滿足於生活現狀,不思進取。
悵然若失:
阿Q譏笑未莊人的同時,又逼仄城裡人,認為城裡人把長凳叫條凳,煎魚不用蔥葉用蔥絲是錯的,是可笑的。阿Q有了點錢之後,自認為既不是農村人,也不是城裡人,他是生活在夾縫中的人。
其實他是過不回農村人,因為自從跟吳媽鬧過那一回後,在未莊他幾乎變為「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境地;他也進不去城裡,雖然去過幾次,打過短工,但他仍不是城裡人,「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心理,讓他成為不了城裡人所以也看不上城裡人。
在阿Q心裡,讀書人是他要模仿和崇拜的對象。「假洋鬼子」和「趙秀才」都看不起阿Q,但阿Q覺得他們是革命者,阿Q也想成為革命者。
他與一般農民不同,他是農民但靠打短工為生,他有參加革命的懵懂意識但成為不了像「假洋鬼子」和「趙秀才」一樣的讀書人。
阿Q知道「秀才盤辯」的大新聞很是羨慕,便自己有樣學樣地用一支竹筷將辮子盤在腦頂上,遲疑多時,才勇敢地走在街上。
後來阿Q覺得要革命,光碟辮子不行,投降也不行,需要結識革命的人才行,於是阿Q就去和「假洋鬼子」商量參與革命的事。結果被假洋鬼子從家裡轟了出來,他參加革命的事落空。
阿Q雖是農民出身,沒有文化,不懂得革命是什麼,但他想要參加革命,有這個意識沒有這個覺悟,所以最後因其無知而莫名被殺頭。
阿Q的尷尬境地還在於他畫押是畫的一個圈,這是他第一次拿筆寫字,畫圈沒有畫圓,卻成為他行狀上的一個汙點。這個不成其圓的圈,將阿Q困在人生的盡頭,沒有了歸途。
生活在社會底層勞苦大眾的代表阿Q,其自身一面有「奴隸劣根性」的特點,一面又有時代覺醒意識,但因其知識水平、社會環境的限制,使其沒有最終被喚醒,只是在懵懵懂懂中斷送了自己的性命。
從這一點出發,阿Q是生活在社會夾縫中的普通人:他既不是農民,也不是城裡人,他既不是讀書人,也不是革命黨人,他在這些人物角色邊緣徘徊不定,悵然若失。每一個階層他似乎都能融入,但都被排除在外,他身上缺少的東西,正是清末民初時期百姓身上缺少的東西。
所以,阿Q是怎樣的一個人?他是100多年前的一個普通百姓,也是現在的幾乎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