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5日,由敦和基金會和公益慈善學園聯合舉辦的「敦和雅集」以「體驗式慈善的本土化探索與實踐」為主題,來自公益慈善教育方面的專家學者,和部分「善識計劃」的高校教師共19人,以線上會議的方式,開展分享和互動。
其中,來自公益慈善學園「善識計劃」的志願者鄧敏訥老師,站在項目運營的角度,重點分享了體驗式慈善項目設計與運營上存在的難點的挑戰等。本文為其分享內容精選,已經作者審定。
以下為正文內容:
各位老師好,剛剛兩位分享嘉賓已從一線的實踐和研究上提供了一些詳實的洞見,我的分享主要是體驗式慈善項目的運營和設計,從以下兩個維度展開,一是體驗式慈善這個名稱帶來的一些困惑,二是我看到已有實踐中關於項目可持續性的一些思考。希望能夠拋磚引玉,為今天的討論提供一些素材。
首先我想從「體驗式慈善」的中文譯名開始,experiential philanthropy的定義在國外已經相對比較明確,是一種創新的教學方法、學習的方法,能夠讓學生結合到他專業的學術知識和技能去了解社會問題,認識公益組織,並且進行資助決策。
我認為體驗式慈善是一種比較聚焦、系統的教育方法,而且它的體驗是偏重在對於捐贈行為的體驗上。通過這種教學方法,學生收穫到學術能力和公民參與能力兩方面的提升,跟我們現在對於新素養教育當中提出來的社會性發展,其中溝通合作的能力、公民責任與公民參與的這些能力都是息息相關的。所以說現在在國內推廣體驗式慈善教育,是重要且必要的一件事情。
我接觸到「體驗式慈善」這個詞是去年年底,我當時在幾大搜尋引擎上也做了一個簡單的搜索,可以給大家分享兩個例子,在搜尋引擎當中搜索中文的「體驗式慈善」會出現的排名比較靠前的一些信息。像第一張圖,它是說到上海開設了一個體驗式慈善超市,就是把超市當中的一些設施,比如說貨架設置成了80釐米這樣的高度,因為這個高度是殘障人士日常當中最常接觸到的高度,超通過這種方式能夠讓健全人在超市購物的時候,也能夠體驗到殘障人士的一些生命經歷,以此來推動平等。第二張圖是一個新聞報導,是宣布中國首家體驗式扶貧慈善信託的建立,他說的體驗式扶貧,其實就是指把信託的委託人帶到貧困地區,讓他們進行參訪,去體驗當地的民俗民生。從這兩個報導當中可以發現,他們所說的體驗式慈善偏重在一種基於同理心,對於弱勢群體或者受眾群體的一種認知的提升。儘管說最終這樣的目的和體驗式慈善一樣,都是推動公民對於慈善的參與,但在方式和偏重上的差異還是比較大的。
在這裡我並不是認為說英文的名詞比中文的體驗式慈善是一種更精準的表述,而是希望可以提出這樣的問題,就是當我們在使用一個在漢語的環境中已經有一些先入為主的印象的名稱時,它是不是會為之後的一些項目開展帶來額外的釋義工作。當然很大的一個可能性是隨著我們項目的不斷推廣,原本比較模糊的「體驗式慈善」這個詞它會被重新定義,與我們希望能夠傳達的內涵——體驗慈善捐贈決策課程更為匹配。
另外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我們是不是可以從已經有的這些語彙當中,選擇一些更直觀的表達,比如說體驗式捐贈,或者說剛剛大家都有提到的「在捐贈中學習」。但究竟哪種更合適,需要結合這個項目的運營和推廣當中的一些實際因素來考量,也希望之後跟大家做更多的討論。
第二個維度是關於這個項目的可持續性,包括兩方面內容,一個是項目機制的可持續性,另外一個是關於項目資金的可持續性。在機制上來看,我更希望能夠聽到老師們的建議,因為體驗式慈善項目本身它涉及到的多方夥伴關係,比如說像是基金會、校方院系、公益組織和學生,在這裡面教師是這些機制能夠得以運行的一個核心,明確教師在這個過程當中需要得到怎樣的支持跟激勵,對於保障項目的可持續性是非常重要的。但是不知道這些需要的支持和激勵,有哪些是能夠在項目的設計與運營中提前考慮和提供的。
我之前做了一些關於體驗式慈善的案例整理,主要是在美國這邊,寫過一篇關於美國的校園契約組織的介紹。校園契約組織是一個旨在推動服務式學習的美國高校聯盟組織,在全國甚至各州還有一些高校都有辦公室跟聯絡處,他們提供了一些主要的支持,包括有技術支持和平臺的搭建,能夠推動這些教師們的交流。另外還有一件他們做了很多年的事情,就是把服務式學習在美國的高等教育中制度化,最初他們是把服務式學習納入到正式的課程表,因為這樣做可以減輕學生和教師的負擔。這樣的話參與服務式學習,就不再是一項需要額外付出時間跟精力的課後活動。另外,校園契約組織就一直努力在讓院系和學校的管理層能夠對服務式學習這件事情有更多的支持跟關注,他們採取的方式是總結經驗,提供可值得參考的策略。希望能跟各位老師更多討論的像校園契約這種制度性實踐,或制度性行動,對於我們在本土來推廣體驗式慈善的可參考性的價值究竟有多大?
第二部分是想討論的是項目資金的可持續性,我們可以先看這張圖,有四種顏色的圖,這個圖表展示的是從2006~2016年間,美國四個比較主要的體驗式慈善項目在規模上的一些變化。橫軸是時間線,然後左側的縱軸是對應項目所開設的體驗式慈善課程的數量,在一定程度上我覺得它可以體現這個項目的規模。
四種顏色代表了美國這一時期幾個比較主要的體驗式慈善的項目。我們可以先看綠色這一條,就是峰值最高的這一條,綠色的折線代表的learning by giving基金會做的一直在資助的體驗式慈善項目的數量。因為巴菲特和她的弟弟在做慈善的理念上有一些不同,她稱自己是做一個零售式的慈善,因為她非常關注受贈人個體是否能夠真正得到受益。她資助體驗式慈善課程,最初的希望是能夠培養新一代的捐贈人。在圖表當中是能看到她的基金會,綠色的這一條,是資助體驗式慈善的項目時間最長,並且規模也相對較大的這樣一個推動者。她資助的課程在2010年之後呈現了一個緩慢減少的趨勢。
然後我們看紅色的折線,它是pay it forward,也是體驗式慈善的一個全美的項目。跟最底下藍色最後基本上已經沒有了的student for giving兩個項目都是由俄亥俄州的校園契約組織發起。藍色的項目是由一個慈善基金資助的,它持續了三年之後就停止了。紅色的 put it forward曾經在2007~2010年的時候得到過美國的一個聯邦政府的組織,叫國家和社區服務集團長達兩年半的資助,在這個期間項目的規模也是達到了最大,但是在2010年之後,它的資助的數量和規模也在明顯的減少。
最後看紫色的折線是2010年之後的一個後起之秀,是2010年之後規模最大的體驗式慈善的項目資助,叫慈善實驗室(philanthropy lab)。它是由美國的往昔基金會提供的資助,這是一個私人的基金會,它不僅資助了2010年之後最多的課程,並且單個課程的資助金額也是最大的,達到了5萬美金每個課程,但是依然在2012年之後,他資助的課程數量也是在緩慢減少。
與此同時我們可以來看黑色的這條折線,黑色的這條直線代表的是單個參與到體驗式慈善課程的學生所需要的成本,這裡面可能包括他實際上捐贈的金額,以及可能項目運營當中的一些花費,這個成本在2011年之後比較劇烈的上升,到了2016年的時候已經甚至超過了1000美金,這種單個參與者的成本上升,對於資方跟項目運營方來說,其實都是一個不小的挑戰。
這張文獻截圖是2014年一份關於歐洲慈善教育發展情況的概述性研究文獻。文獻的作者曾經參訪了史丹福大學的慈善實驗室項目,然後回到歐洲之後,他就跟歐洲的同僚們討論起了體驗式慈善項目的這種模式。他得到的回應就是歐洲沒有出現這樣的體驗式慈善項目,是因為沒有出現願意資助這樣項目的資方,同時慈善在歐洲慈善教育的關注重點依然是在於如何籌資。
所以結合這張折線圖和左側的文獻當中的觀點,可以看到的是項目資金的可持續性對於真正開展體驗式慈善項目來說,它的影響是非常大的。單個學生的參與成本過高,限制了項目的推廣和新的捐贈者的加入。
如果回到單個學生成本增加的問題,我們依然可以回到剛剛這張圖裡面,紫色的折線就是慈善實驗室的模式,可以看到在2010年慈善實驗室開始他們的項目之後,和單個學生參與成本的上升幾乎是同步的。
因為事實上慈善實驗室確實非常大手筆,不僅對於首次開設體驗式慈善課程的高校,只要有15名以上的學生報名,它就願意提供5萬美金的資助。在2015年的時候,5萬美金幾乎就是美國家庭收入的中位數;如果不到15名的,它會給每位學生2000美金的資助,單位金額也是相當高的。除此之外,它還會提供很多額外的資助激勵。比如說如果參與這個課程的學生,他們有一半以上能夠最後提供自己要捐贈的目標,他會給每人再多加1000美金的資助;如果最後這個課程邀請到校長來參加頒獎典禮,它會再按每個學生500美金再提供資助等等。
可以看出來,慈善實驗室是用了一種相對激進的資金資助的激勵方式,想要吸引到更多的高校,能夠來開設體驗式慈善課程。但是問題是提高單個學生的資助金額跟項目真正產出的影響力,對於學生的慈善公民意識,他們的提升之間是不是真正是正相關的。我相信應該也會有更多的研究可以分享。
一位叫Jon美國的慈善領域從業人員做了一些相關的研究,他提出了這樣一個觀點:在體驗式慈善的項目當中,投入到單個學生的資金數量和這位學生投入到參與這個項目的時間,與最後項目的產出之間存在明顯的邊際效應。打個比方是一個學生獲得幾百美金進行捐贈,和獲得幾千美金進行的捐贈,跟他實際所增加的這種公民參與意識之間可能並不是一個成正比的增長;同樣他參加一次課程和參加兩次這個課程,它的效果也是不會翻倍的。
這裡的問題是項目設計方要如何平衡我們給一個學生多大金額去資助,投入多少時間來學習,和我們最終期待能夠實現的這種項目產出之間的關係。
這位Jon其實本身是美國的一個公益組織,叫做The life you can save的工作人員,他們是從2013年之後開始了一種嘗試了我理解為一種輕量化的體驗式慈善的項目,叫giving game,就是捐贈遊戲。
採取的方式是召集單次的工作坊,可能是半天或者一天的時間,學生每個人分配少量的資金,比如說是10美金,再進行一些簡單的慈善教育,讓他們進行捐贈,最後再來看他們的行為上的改變。捐贈遊戲做了一個隨機控制組實驗,在實驗當中是給到大家10美金,然後做簡單的慈善教育,就是讓學生們看比爾蓋茨在TED上做的關於抗擊瘧疾的演講,看完演講之後,他會給出一些國際上抗擊瘧疾及相關的這些慈善組織的名單,然後讓參與者去捐贈給他們或者是訂閱這些機構的郵件。
最後他的實驗室證明了獲得10美金的參與者,他最後實際去做出的捐贈和他去做的這些訂閱郵件的數量都得到了一個大幅度的提升。關於giving game的項目,因為時間有限,我就不再做更多介紹了,而且關於這個項目設計上的一些局限性和它效果論證中的有效性的問題,也希望有機會能夠跟大家再做討論。這裡我只是希望呈現一種對於平衡資金的投入和達到我們預期的項目產出之間的一種可能性,這裡面肯定還會有更多的可能性值得被探索,我的分享就到這裡,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