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陵蘭的極光
我一直覺得,自己應該寫一些和別人不太一樣的東西,在心理和精神這個領域。
那些千篇一律的科普,在教科書和百度百科隨處可查的定義和資料,我認為於人的意義不是那麼的大。
我一直在希望將自己的東西講出來,在這個變化莫測、始料未及的世界,我們大家的生存都成了岌岌可危的事情。
這並不是因為力量還不夠,相反,人類現在力量感太足了。
對歷史熟知的朋友是知道的,今天,是人類在史上,發展最快、變化最頂峰、信息最發達的時候,說「萬年未有之大變局」也不為過!
今天,人類的物質生活也是最好的。
人類發展的速度到了今天呈爆炸式增長
但這個時候,我想講的故事應該才剛開始。
我做這個號是為了講和人類精神、心理相關的主題。
而什麼是心理,什麼又是精神,恐怕這是世界上最為複雜的命題之一吧。
哲學研究的是整個世界的根本屬性以及終極問題,即「我是誰」,「我由什麼組成」,「我為什麼活著」,「我如何而活」等這些問題。
而在哲學研究的前提中,有一個不能或缺的因素就是,哲學是由人來研究的。
人又是什麼,人是具有精神現象、精神活動的個體。
亦即,所謂的哲學,也是由具備著某種精神功能的人,來研究的。
其他領域活動也一樣,任何事都是需要人來做的,任何活動都是靠著人的「精神」來完成的。
我們看到的這個豐富多彩的世界,除了自然界本身的產物以外,其他的,無一例外,都是人類精神的作品。
那麼就回到了最初的問題,人類的精神從哪裡來?
人類的精神來自於大腦。
這是我們目前所受的主流教育,也是我堅持的看法。
那如此說來,精神只是大腦物質的等價,我們每個人也只不過是自己大腦的奴僕,世界,還有什麼神秘和生趣可言?
按照機械唯物論的觀點,我們的精神世界勢必要充當宇宙的提線木偶
問題關鍵在於,我們應該能夠塑造自己的大腦。
我指的不是被動、消極的塑造,而是人可以用自己的精神來有意地塑造、改變它的發源地。
這樣,未來就不只一種可能性了,對嗎?
而絞殺人類未來和希望的宿命論,也將真正破產。
人是有能力,有希望,有機會,改變和成就自己的。
這是我堅定的信念。
我始終相信,人是有的選的
只是,人要成為自己,並非是一件那麼容易的事情。
不僅不容易,或許還要經歷九九八十一難。
如果這九九八十一難在外界還好,倘若這難關本身就設在了心裡,那更是難於上青天,難上加難!
古來為什麼有那麼多的哲人都是孤獨的,正如蘇軾說的「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
正是高處不勝寒。
但這個高,並非是世俗的高,而是精神的高,比起世俗界定的高,更加的孤寂。
要不怎麼說英雄徵服了世界,而聖賢徵服了自己呢。
人與自己的關係,最微妙,也最複雜
縱觀歷史,有很多聖賢之人都是經過精神上的大磨難,大鬥爭而實現自我的。
「蓋文王拘而演《周易》;
仲尼厄而作《春秋》;
屈原放逐,乃賦《離騷》,
左丘失明,厥有《國語》;
孫子臏腳,《兵法》修列;
不韋遷蜀,世傳《呂覽》;
韓非囚秦,《說難》《孤憤》;
《詩》三百篇,大底聖賢發憤之所為作也!」
聖賢如此,凡人恐怕經歷的心頭煎熬也不在少數。國人如此,西方人想必也不外如是。
現代存在主義的哲學創始人,丹麥哲學家克爾凱郭爾,他不僅是一名哲學家、思想家、詩人、心理學家,同時,他自己也深受精神障礙的困擾。
他曾有一句深入人心的名言:
人生最大的不幸,是一個人不知道來自心靈的痛苦究竟是疾病還是罪惡。
換言之,一個人內心出現的巨大痛苦,究竟是誰的責任?
丹麥人克爾凱郭爾
我們以焦慮舉例,如果一個人的內心,時常被焦慮所縈繞,那這份焦慮,足以說明他是一個膽小、多愁的人嗎?
如果能,那麼在歷史上懷揣著焦慮癥結仍做出不朽事業的偉大人物該作何解釋?
如果不能,那這份焦慮,憑什麼偏偏落在了這個人的頭上?
神經和生物學上的解釋是:
由於中樞、內分泌、以及其他人體器官出現了形態和功能上的變化,從而向外映射出了焦慮的表現,向內則投射出了焦慮的感受。
每個人在面對自己所在意的事物的時候,都會投射出焦慮的感覺。
而弗洛伊德呢,又簡單的將焦慮分為現實性的焦慮和病理性的焦慮。
現實性的焦慮是遇見真實的威脅所產生的,而病理性的焦慮是在危險沒有來臨時也會出現的焦慮。
不得不說,今天談到的任何心理學名詞,幾乎都避不開弗洛伊德
現實性焦慮每個人都有,病理性焦慮只有一部分人才會出現。
《列子·天瑞》中,記載的杞人憂天的故事,那位杞人所恐慌的天將會塌下,顯而易見已經超出了一般範圍,這是病理性焦慮。
一般來說,病理性的焦慮給人的折磨,是過分的,極其痛苦的,難以形容的。
正如克爾凱郭爾那般,即使舉世聞名,即使對後世影響巨大,但仍擺脫不了那心靈深處的煎熬。
不過,或許克爾凱郭爾在哲學上的過人成就與感受,其中一部分正是拜自己那致命的焦慮所賜。
無窮無盡的焦慮痛苦給他帶來的,除了煉獄般的折磨,還有對世界和人生的深刻體驗。
哲學與精神疾病的關係說來複雜,我想說的是,究竟該如何分辨現實性的焦慮與病理性的焦慮呢?
正如克爾凱郭爾一語挑明的那樣——那來自心靈的痛苦,究竟是挑戰,還是疾病?
以及,二者的意義都是什麼?
從東方到西方,從古代至今日,對於心靈苦惱的本質的探索從未中斷過
先看看歷史上的焦慮吧。
辭海上,「焦慮」一詞最早可見的地方,是唐代溫庭筠《上蔣侍郎啟二首》中:「勞神焦慮,消日忘年。」
以及後來清朝的《聊齋志異》中:「我適至提學署中,見文宗公事旁午,所焦慮者殊不在文也。」
這是「焦慮」一詞最早完整出現在古文中。
那個時候,古人談焦慮,多用憂愁來表達,「焦慮」一詞是現代的用法,但無論古人今人,情意是相通的: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獨倚危樓,不信人間別有愁…
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父對愁眠…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東流…
檻菊愁煙蘭泣露,羅幕輕寒,燕子雙飛去……
這些沉澱在不同時代的歷史時光與落腳裡的詩句,復現了過去人的心緒
同為七情六慾,吃五穀,生百病之人,我們與古人的憂和愁都是相似的。
我們以前常聽到一句話,無病呻吟。
這話也用來形容文人墨客的矯情。
只是,隨著年齡的增長,會發現,每個人都有自己綿綿無盡的哀思。
先天下而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是為家國。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是為愛情。
除了愛情和家國之外,還有各種各樣焦愁的土地,長在每個人的心裡。
有時候,我也分辨不清究竟哪些情感是出自現實,而哪些是來自病症。
但是我相信,無論是哪種情感,只要為後人留下了經驗,那就是不朽的。
小人物和大人物都同樣有著焦慮,契訶夫的《小公務員之死》裡,小公務員因為一件並不致命的瑣事,而活生生的被自己的焦慮嚇死。
去除作品解讀中對於俄國沙皇統治下黑暗社會背景的諷刺,我想說的,是焦慮本身的問題。
我想說的是,如果小公務員在去往劇院之前本身並無情緒方面的病症,那麼我多此一言。
但是如果,小公務員本身有著精神的病理症狀,那麼,我所看到的,便與社會人性無關,而是,疾病致人死亡。
鮮為外人,亦是健康、「正常」人所知的是,情緒方面的病症,如病理性的焦慮會數倍地放大生活中的瑣事在當事人心中的感受。
未有過體驗之人難以體會。
我們望著他人,不懂他人,正如他人望著我們,不懂我們。世間的感同身受,原本是奢侈少有的。
有一個殘酷的真相:
我們日常所見的多數無病呻吟之人,或許不是真的無病,只是病得隱蔽,大家難以察覺和諒解罷了。
況且小人物一般都沒有機會發聲。
但這是社會的通病,說了亦無益。
最後還是想以太史公在《報任安書》中的自云為結尾:
是以腸一日而九回,居則忽忽若有所亡,出則不知其所往!!
每念斯恥,汗未嘗不發背沾衣也!!!
所以隱忍苟活,幽於糞土之中而不辭者,恨私心有所不盡,鄙陋沒世,而文採不表於後也!
古者富貴而名摩滅,不可勝記,唯倜儻非常之人稱焉——偉人司馬遷
難以想像受了宮刑的司馬遷,一個在注重名聲與氣節的時代裡,背負著閹割恥辱的壯年男人,內心受的是何等煎熬焦灼!
他的偉大史記,比起一般作品來,分量又有多重?
我已分辨不清那些引人幾近到崩潰邊緣的痛苦,哪些是「該」的,哪些又是「不該」的。
但我知道的是,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偉大堅韌的人,他們走過的路,永遠值得我們追隨和敬佩。
而當我們迷茫和痛苦的時候,這些人留下的光亮,總可以照亮我們的路。
我在這裡不去講痛苦本身是有何等意義的這樣的話,但是我確信的是,人是有能力給痛苦賦予價值和意義的。
「你要感激你吃過的苦」——在人生的許多個時候,我都相當鄙夷與不屑講出這話的人,能講這話的人,想必沒有遭受過真正的痛苦。
苦難本身是不值得感激的,倘若它真的使人進步,那也不過是我們自己的力量厥功至偉。
苦難出現的初衷,我絕不相信是帶著善意的。
苦難本身,沒有可感激之處。
值得感激的是,我們自身對於苦難的意義的賦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