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學期已經開始了一個多月，杭州的各個中小學都開始選舉新一屆的班幹部和班級崗位。對孩子、家長和老師來說，這都是一件大事。在選和被選的背後，究竟藏著怎麼樣的複雜心情？
一張班幹部崗位表格，在家長眼裡，它是攪起一出宮鬥戲的劇本，而在設計表格的老師眼中，它卻是一道比單元試卷更難下筆的題。
講述人：言媽（二年級學生家長）
10月21日下午2點，女兒班主任下發了一張word表格，那是我女兒人生的第一次競選——二年級班幹部選舉。
我知道，很多人看到這裡，會不屑地從鼻子發出一聲「哼哧」：「一個小學的班幹部選舉，有什麼好緊張的。讓小伢兒自己去發揮，選得上就當。」
如果你這麼想，我敢斷定，你估計沒生過娃，或者娃還沒上小學，抑或是娃已經很大，大到不用家長操心的地步了。
我告訴你，這人生第一次競選，為什麼這麼重要。重要到我要緊急召開家庭會議，同時揣摩其他家長的心思。
這，就是一出宮心計呀。
一個word文檔，家長們都行動了
時間撥回到上周五——10月21日下午2點，臨近放學時，班主任在群裡上傳了一個word文檔：班幹部競選崗位公布。
群裡看似動靜不大，甚至比平時發任何通知時都安靜，但從那下載速度，可以看出，大家都在暗地裡較勁。10分鐘不到，已經下載了40次。女兒班上一共40個同學。你懂的。
現在的一年級是不考試的，頂多就是口算練練、聽寫一下詞語，沒有考試就沒有排名，沒有排名就沒有競爭。
算起來，這還是班上第一次公開且正式的競爭。雖然看起來並不激烈——40個人，28個班幹部崗位，70%的命中率，比國考高多了。
但家長們一看就知道，大部分崗位「含金量」不高，你看，兩個圖書管理員，7個小組長，還有各種課代表、勞動委員……我們也是念過小學的人，選班幹部這事，門兒清。
光看表上崗位的排列順序就知道了，班長排在第一個，括號裡還註明中隊長，而圖書管理員排在最後的位置。
下載完表格，我拿起手機，給娃她爸發了微信——「今天晚上7點，召開家庭會議。不許請假，不得缺席。」
圖書管理員VS 班長
那天接孩子放學的時候，家長們依舊熱絡，看到熟人就熱情聊天，扯天說地，但就是閉口不談選班幹部這事。
晚上，家庭會議在一片嚴肅、認真的氛圍中舉行。娃明顯還不了解事情的重要性，啃著蘋果，口齒不清地說：「我想當圖書管理員。」
「啊？」我眼睛都瞪大了。
「我喜歡看書。當圖書管理員，可以管班裡的圖書角，可以管理書、整理書。」
「呃，愛看書，是個好事情，我們也很贊同，但不一定要當圖書管理員嘛。」我湊過身子去，壓低了聲音，試探著問她，「你覺得班長怎麼樣？」我覺得自己當時臉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娃繼續蠻不在乎地啃著蘋果：「我對班長沒興趣。」
娃她爸插嘴了，「班長我估計競爭蠻激烈的。就按她說的，去當個圖書管理員也蠻好的。想當初，毛主席……」
我一個刀眼飛過去，他弱弱地收了聲。
「我為什麼讓她去選班長？第一，班長可以培養她的領導能力。現在低年級，不會耽誤學習；第二，其他家長也和你想的一樣，會覺得班長競爭激烈，都去競選其他崗位。到最後，反而有可能是班長的競爭性最小。第三，你班長選不上吧，老師還能給你安排個小組長，或者課代表，圖書管理員選不上，就沒退路啦。」
我掰著手指頭，一條條分析過去，順便還把班裡有可能的競爭對手都捋了一遍。
我家那娃的性格，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星座是一根筋的白羊座，屬相又是倔強的牛，就是擺著對班長沒興趣的態度，不鬆口。
班長她不喜歡，只能退而求其次。我和她爸對著崗位列表，仔細研究了一番。
文藝委員：班裡有個小姑娘，已經拿了好多唱歌、跳舞的獎項，我們沒有競爭力。
體育委員：雖然她體育不錯，但，還是讓給男孩子吧。
勞動委員：直接pass。
宣傳委員：現在也不出黑板報，不知道還能幹什麼。
一遍捋下來，最後鎖定學習委員。
「我對學習還是感興趣的。」看到娃鬆了口，我與她爸對了一眼，喜上眉梢。
「學習委員，你的學習成績也要夠好才行哦。」我暗示她。雖然不如班長那麼能鍛鍊能力，起碼會對自己的學習有一個要求。
培訓班外的暗戰，你報了什麼
第二天周六，上補習班，遇到同班同學。和同學媽媽在教室外邊等邊聊天，話題繞啊繞的，終於說到了班幹部競選的事上。
「周五競選是要小孩子上臺演講的，聽說，有家長還請了人來給小孩子培訓呢。哎呦，我們是無所謂的，沒有那麼大的官癮，不報也沒關係。你們報了什麼呀？」同學媽媽問。
「我們也無所謂的，還沒想過呢。」我打著哈哈，把話題扯開了。
輔導班結束，兩個小姑娘親熱地拉著手出來了。娃問：「你報了什麼班幹部呀？」
另一個小姑娘回她：「我還沒想好呢。」
當我想制止時，娃的話已經出口了：「我報了學習委員，希望你能投我一票。」
同學媽媽笑眯眯地看著我。我嘴角僵硬。
我的親閨女啊，你這樣的脾氣，在《甄嬛傳》裡活不過一集啊。
言媽講完這個故事後，問我：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功利？不遵從孩子的天性和喜好。但家長們都是這樣的，恨不得把自己的人生經驗，都早早告訴孩子，甚至強行替他拿主意。
在《孩子你慢慢來》裡，很多人記住了龍應臺說的這句話：我願意等上一輩子的時間，讓他從從容容地把這個蝴蝶結紮好，用他5歲的手指。孩子你慢慢來，慢慢來。
但是她說，做家長的，總是希望孩子的路上能避開一些坑，順利地走過去。而有些經驗，是不可言傳的。
她也擔心，有一天，孩子會反問爸媽：「當時你們為什麼不攔著我？」
這周一上午，班主任在群裡說，已經收到了班幹部競選報名表40張，也就是說，全班所有小朋友都參與了這次競選。
而言媽擔心的是，如果沒選上，那她該怎麼給孩子做心理建設。
杭州娃哈哈小學副校長汪建生
「出單元試卷還簡單，只要抓幾個知識點，可設計班級崗位，得考慮到孩子們的參與度，熱情度，還要兼顧一系列的管理問題。」總說一個集體就是一個小社會，班幹部的崗位就像是學校這個小小社會的縮影。
這幾年，班幹部的花樣也是越玩越多，同一個學校，同一個年級，每個班對班幹部崗位的設置都不一定相同。崗位這麼變來變去，老師的評判標準是否也在變？
杭州娃哈哈小學副校長汪建生說，這個問題得和「班幹部」為何設置連在一起回答，「說到底，還是想讓每個孩子都能積極參與，讓他們的能力得到鍛鍊。」所以在競選時，他最看重的還是孩子的品行和責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