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酒的心境是隨著當時當地的具體狀況而定的,粗略一覽可分為兩大類,獨飲是一種,座中共飲又是一種。這其中又有可以細分的諸多情境,單就座中共飲而言,有眾人皆沉浸於酒中,且歌且舞、縱酒狂歡;也有座中皆狂樂,徒留一人暗自神遊,或思故人、或念舊事。凡此種種,都是座中飲酒之態。
座中眾人同堂聚飲難免陷入迷醉,席間的酒客們在醉酒欲倒而未倒時各有各的情態。「沈郎飲客愛客狂,樓高百尺置百觴,白眼倒視天茫茫。王郎飲客愛客語,名理泠泠一揮麈。座中洪生工論古,我擊玉壺君起舞。門前月出高掛城,屋底猶雜呼盧聲。」(清代孫星衍《王廣文(吉士)沈公子(紹祖)招飲偕洪大(禮吉)看月作》)有的痴心於酒,百杯百盞猶覺不夠盡興,有的一邊飲酒一邊在席間揮麈清談,貌醉而心未醉,更有狂醉之人,擊打玉壺、且歌且舞。眾人同飲直到明月已然高高掛起,席間的酒客們一個個醉倒,勸酒聲逐漸減少,而呼嚕聲逐漸增強。
亦有眾人皆歡笑晏晏,獨留一人躬身自省,在熱鬧的酒席間多少顯得有些落寞。「衰容禁得無多酒,秋鬢新添幾許霜。縱有風情應淡薄,假如老健莫誇張。興來吟詠從成癖,飲後酣歌少放狂。不為倚官兼挾勢,因何入得少年場。」(白居易《座中戲呈諸少年》)已然是皓首白髮一副衰容,鬢角的白髮更讓席間的老翁顯得格格不入,周圍環繞飲酒的都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只能在迷醉之間一邊趁著酒興「聊發少年狂」,一邊獨自神傷感慨自己的衰容。
座中獨飲時最苦為念己之衰,其次便是思及古人舊事。如《後漢書·孔融列傳》記載的一則典故:「(孔融)及退閒職,賓客日盈其門。常嘆曰:『坐上客恆滿,尊中酒不空,吾無憂矣。』與蔡邕素善,邕卒後,有虎賁士貌類於邕,融每酒酣,引與同坐,曰:『雖無老成人,且有典刑。』」孔融和蔡邕是好友,在蔡邕死後,孔融每次聚眾飲酒都會將一個長相與蔡邕很像的侍衛拉到自己的身邊一起喝酒,還說:那個溫厚的長者(蔡邕)不在了,但借著酒意還是能想起他的容貌來啊。
座中飲酒,最費思量。心有薄愁者在席間可以暫時地忘憂消愁,胸懷鬱積者卻只能在酒氣的催發下更加地神傷,在淡淡的酒意中念起故人、思量起自己滿面風塵的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