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人老師碰到訛人家長
時間：春節一個月前，某周一下午。
地點：河北中部某鄉村學校。
人物：老師、校長、家長及其他。
事由：老師打學生。
聲明：本事件並非虛構，為避免更多影響化去人物原名。另，為著敘述方便，以第一人稱為文。
一、家長找來了！
下午近放學時，呂校長給我打電話：「你在忙什麼？來我辦公室裡一下。」
我剛剛到校長室門口，他已經在門前站了，又忙拉我胳膊讓我去他辦公室裡說話，這時才發現，教委石主任也在，他使個眼色，對校長：你說吧。
呂校長咳一下：你們班黃曉松沒來？……你知道為什麼？
我不是他們班班主任，只是在這個班裡臨時代課一陣，並不知道其中原因，如實回答：「不知道，聽別的學生說他不想上學了。」
呂校長的臉色更加冰冷，想了想：「你打他了？」
我這時才意識到有些嚴重了，也沉了一下：「我，拍了他一下。」
「拍哪裡了？」
我回憶著上周五的情形：「他當時沒有交作業，我去教室裡找他，他還在亂跑打鬧。我就攔住他，就這樣。」我虛空裡學著當時的情景，張著手作勢拍了一下，「你還跑，知不知道沒交作業？」
「後來呢？」校長追問。
「後來，他就寫了。交上了……沒什麼了啊。」我想了想，也就這些。
旁邊石主任一直看著，他突然插話問：「你到底拍他哪裡了？有多重？」
我意識到自己攤上事兒了，還在努力鎮定著，也沒有縮小，也不想誇大，又伸手在空氣裡拍一下，「沒多重，就這樣拍的。……可能是拍他脖梗上，也許是後腦勺上。」
石主任不再說話，呂校長突然一句：「人家家長找來了！說老師把人家孩子打壞了。現在頭疼的厲害，在家裡躺著。心理也受到嚴重影響，不敢來上學了。」他說完，眼睛緊盯著我看。
我忍不住笑了：「那，家長也太過分了。我就這麼一拍，還能拍出什麼心理疾病來？他是想鬧事吧。」我也畢竟不是剛入行的小年輕，不會輕易被這種家長嚇到。
石主任提醒我：「你也別不當回事。這事兒趕上了，說大就大，說小就小。那邊看著來者不善，……要不，過去一塊說說？」
呂校長也壓低聲音：「咱都知道是為了孩子們好，可別趕到事兒上，現在這家長也什麼人都有。另外，咱也知道，大氣候不向著咱們老師。他們家長看新聞看網絡也多了，說不定就給整出什麼事兒來。」
我也明白領導的好意，「好吧，那我們就過去看看。」
這時候，學生們已經放學，校園裡也安靜下來。從校長室裡出來，走過幾個門口，我們去會議室裡看看。兩位領導走前面，我在後來跟著。
進來後才發現，會議室裡滿噹噹都是人。南面長沙發上坐著一排，東邊靠牆桌子邊站著一個六十來歲的老頭兒，頭上蒙一塊白毛巾，他聲音高亢，正揮著手大聲說著什麼。還有兩個粗壯的年輕人，在屋裡走來走去，看校長進來，他們就出去說，「我去把車開進來。」看來其中一個是開麵包車的司機，另一個也許是來助陣的，他們都去了外面把守。
石主任和校長陪了笑臉，和他們打了招呼，而後也招呼我在另一邊靠北牆的沙發上坐下，給他們介紹：「這就是梁老師……」
他話還沒說完，那個滿臉胡茬兒的老頭呼地一下衝到我面前：「你就是松松的老師？誒？是你打了我們家松松？你憑什麼打人？誒？」他手舞足蹈，嘴裡煙火熱氣，唾沫星子直噴到我臉上。我站起來卻又無從躲避。
還是校長站過來把他攔住：「老人家，你別著急。先坐下，有事慢慢說。這裡是學校，有什麼不能講的？」攔著他後退兩步，算把我救下來。
白毛巾老頭還是怒氣衝天的樣子，伸兩根手指指指點點：「學校怎麼了？學校是教，書，育，人的地方，不是老師隨便打人的地方。甭管是誰，打人就是犯法！你再敢打我松松一下試試？看把我們孩子打成什麼樣子了？現在孩子在家裡不敢出門，精神都受到強烈刺激，快成傻子了。我對你們說，我不管你們是誰！要我們家孩子出了問題，我跟你們沒完！」
我什麼話也不能說，校長陪著笑臉：「您先坐下，有事慢慢說。孩子現在到底怎麼了？別的先別說，孩子健康第一。」
南面沙發上傳出一陣嚶嚶嗚嗚的哭聲：「我們孩子不敢來上學了，嗚嗚……他晚上做夢都哭醒，哭著說，『媽媽媽媽，老師打我……』這禮拜天，我們去市醫院看過了，人家大夫說這是神經性XX官能障礙，弄不好一輩子都好不了了……」
白毛巾老頭兒又要衝過來：「我孩子要有個三長兩短，我就跟你們玩命了！我對你們說，我們老農民可不懂什麼法不法，你們知道，急了眼，我們什麼事也幹得出！你們在學校裡是老師，你別出門，我找夥子人就能把你……」
石主任打斷他的話：「行了，老人家先別說別的。這樣吧，我覺得呂校長說的很對，孩子的健康最重要。我們也別在這裡坐著了，先去您家裡看看孩子，您覺得怎樣？」
屋子裡一下子安靜下來。半晌，老頭大手一揮：「孩子的病一會再說，你們先說，打人的老師怎麼處理吧！」
那邊嚶嚶嗡嗡的哭聲又起來，黃曉松的母親錢女士邊哭邊說：「我們孩子嚇壞了……見不得老師了。一聽說老師要來就嚇得半死，兩眼直勾勾，像丟了魂一樣。你們這一去，不是給我們孩子加重病情嗎？嗚嗚……要去，也得過一陣。等孩子好一些再去，但這個梁老師還是不要去了。他打的我們家孩子，我們松松對他有心理陰影了，嚶嚶……」
到此，我心裡也大約有了些底碼。大約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何等情況了。（請關注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