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2日,四川瀘州一名花季少女從25樓一躍而下。
9月17日,武漢江夏區一中的初三男生決絕的從五樓跳下。
10月16日,騎鯨文化的ceo楊帥留下遺書,決定結束自己的生命。
逼迫他們走向絕路的惡魔,叫做抑鬱症。
而我今天不是想藉此來跟大家闡述他們背後的故事,談論創業者的艱辛不易,或是原生家庭的影響等等。
我想說的,是抑鬱症這個疾病本身,時至今日,都還有很多人對它充滿了誤解。
在這些相關報導評論裡,我看到不少類似這樣的話:
「幼稚的行為,說到底還不是承受能力差。」
據統計,在中國每年約有20萬人因抑鬱症而自殺,但僅有2%的人接受治療,還有71%的患者試圖隱藏自己的病情,也就是所謂的「微笑抑鬱症」。
然而這個社會對抑鬱症的普遍看法還是矯情、心理承受能力差、閒得慌惹出來的事這樣的誤解,比上面那樣更過分、更傷人的評論都有。
這種不被理解的痛苦,更是加深了患者的絕望。
沒有經歷過處在抑鬱症狀態中的人,無法理解這是一種多麼絕望痛苦的情緒,每一分每一秒都像被巨大的陰影籠罩,時刻都有那種窒息感。像是一隻怪獸,在吞噬吸食你的精力,一點點將你的活力吸走。
但有人覺得,這有什麼大不了的,不過就是一時的情緒低落罷了,過了這陣子就好了。
不是的。
抑鬱症,是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情緒低落,不是間斷的因為某件事情而不開心,那種壓抑的情緒每一時每一刻都籠罩在你身邊。
如《燈火之下》採訪中抑鬱症患者純子所說的那樣:「到最後,其實已經不是說生活中心情好不好了,心情不好就是生活的全部。」
你就像被包裹在巨大的玻璃罩子中,外界的喧囂快樂,你都只能旁觀,感受不到內心的快樂。
他們在笑,你的心卻像是麻木了一般沒有波瀾,只是戴著假笑的面具,努力讓自己融入他們。
但當回到家時,卸下面具的你卻開始懷疑,做這一切有什麼意義。
那種自責後悔開始湧進腦海中,發生的每一件事都被變大,情緒開始逐漸崩塌,想吼叫想嚎哭,卻只是麻木坐在那,自責過後便開始發呆,長達好幾個小時。
慢慢的,連水都不想喝。
明明身體感覺得到渴,卻還是懶得伸手去進行這個基本動作,提不起力氣,找不到做這件事情的動力和理由。
徹夜的失眠,即使身體覺得很疲憊,也是在床上幹躺到凌晨。即使睡著了,也常常會做噩夢。
記憶裡開始衰退,時常會精神恍惚,坐到過站都不知,忘了朋友和你說過的話,又開始陷入自責,像是死循環一樣。
變得冷漠,對感情的認知變得遲鈍,親人說,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想要清醒。
於是身體的疼痛便像是在提醒自己不是一個麻木的人,至少還能感覺到疼痛。
也曾試過求救試著傾訴,但他們卻告訴你,想開點,樂觀點,沒什麼大不了的。
於是你閉上嘴,開始繼續自我消化,重複著這樣的日子,腦中的時刻盤旋著這樣的想法:
如果我走了,家人不會覺得難過就好了。
繼續努力的生活,努力的工作,在外人面前戴上假笑的面具,假裝將自己的生活經營得很好。想要帶給家人足夠好的經濟條件,不是為了好好活下去,而是在為了自己的離去作準備。
這樣的日子,不是一天兩天,而是維持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像是一場長久的噩夢,你掙扎在其中,卻怎麼也醒不過來。
我如此了解,因為我也曾是困在這場噩夢中的人之一。
在患病的時候,其實很多行為、想法是不受控制的,旁人看來的瘋狂、無法理解的自殘行為,卻像是緩解了我那個時候的痛苦一樣。
我當然怕痛,可是那個時候疼痛才能讓我覺得我是個在活著的人,甚至會覺得這樣做,心裡才會好受些。
這種行為,不受控制。
但是別誤會,抑鬱症只會傷害自己,不會傷害別人。
除了失眠、沒有活力,我還會對生活中的小事感到焦慮,且到了只要說出來,旁人就會難以理解程度。
我曾因為擔心家裡插座的電源沒關,即使到了地鐵站,也要折回去再檢查一遍才安心。生活中的每一件小事都被放大,縈繞在心頭,像塊石頭一樣壓在心中,宛如窒息一般。
也曾找過人傾訴,在告訴身邊人我得抑鬱症的時候,他一臉不解的說:「你怎麼會有這個病?」
我告訴他我的痛苦迷茫,工作上的壓力、原生家庭帶來的陰影。那個時候我其實只是想找人說一下,無需安慰也無需共情,但是他卻不理解,輕描淡寫的說了句——
「想開點就好,我不理解為什麼你要想那麼多,選擇快樂一點生活不好嗎?」
是啊,若能選擇快樂,誰願終日悶悶?
若能逃脫這個枷鎖,誰又願時時刻刻被它束縛?
在這之後,我再也沒有向現實生活中的友人提過。在他們眼中,我是個樂觀開朗的女孩,在積極努力的生活。
一面苟活,一面尋死。
也沒有人知道,每一天的生活,我需要靠藥物來維持我的生活。
而藥物在讓我好受一些的同時,也帶來食欲不振和噁心的副作用。有人將抑鬱症比喻為精神上的感冒,但感冒可能只用一個星期就好了,抑鬱症卻需要半年以上的治療,甚至是終生。
藥物再配合心理治療,從現實的角度來說,這是一筆不小的費用。從情感上,在治療過程中除了自己,還需要得到家庭與社會的支持,中間也會有數次想放棄治療。
若是驟然停止藥物治療,則會帶來的頭暈、噁心、失眠等等身體上異常,那種絕望空洞的情緒也會再次湧上來。
如此反覆,這也是為什麼很多時候抑鬱症無法痊癒的原因。
這種「矯情」,如果能捨棄,誰願意要呢。
但其實一開始,連家人都不理解我。
即使我拿著確診單,他們也意識不到抑鬱症是一種疾病,並不是情緒上的低落難過這麼簡單了,它已經開始影響到身體異常,如同其他病症一樣,需要吃藥、治療。
所以我的母親會不解的問我:「有什麼事不能想開點?你多運動運動,多出去走走,我們那個年代那麼苦都沒你們現在事多。」
其實不是那個年代的患者少,而是因為如今社會的進步,才讓越來越多的患者能確診、得到治療罷了。
而我的父親則是覺得:「你就是懶。」
他們並非惡意,只是不了解這個病罷了,基於大眾對抑鬱症的普遍印象,覺得這就是矯情惹出來的事。
直到親人同他們解釋後,他們才發覺我不是在作秀,還有我身上那些不敢被看到的傷痕,其實我已獨自掙扎許久。
我們,一直在努力與這種負面情緒作鬥爭。
背靠死亡,努力掙扎。
得以走出來的我無疑是幸運的,但是因為大眾對這個病的認識不足,又有不少借用這個病博取關注同情的人,汙名化這個群體,導致很多患者不敢求救,怕被認為是矯情,仍舊沒有得到治療,扔在獨自痛苦掙扎中。
更有人因此羞於治療。
而有些人即使說出來了傾訴了,發出的求救信號也會被人認為,你就是在無病呻吟。
他們會說,想開點、樂觀點,別整天怨天尤人的,比你慘的人多得是了,別人怎麼不像你這樣?就是閒的。
這其實無異於在對一個眼盲的人說,你看,這個世界是繽紛多彩的啊。
無法樂觀,是因為大腦感受不到快樂。
直到某一天的突然崩潰,他們才會反應過來,原來已經這麼嚴重了。
還有人認為,抑鬱症患者是自身性格原因導致,是自己的性格缺陷。
可抑鬱症並不分這些,它是多方面因素造成的,比如遺傳、環境、經歷、性格等諸多原因導致的,並不是所謂的承受能力差、內向、軟弱的性格導致。
至於標題,是某篇抑鬱症患者闡述自身經歷的文章裡,後臺的評論。
他說。
「天天脆弱得跟紙一樣,心理承受能力這麼差,父母那輩不也好好的過來了,就你成天怨天尤人。」
我知道沒有得過抑鬱症的人無法感受那種痛苦,也知道他們無法明白那是一種怎樣的狀態,在他們的認知裡,抑鬱症僅僅只是情緒上的一點問題。
或許他們也不會主動去查詢這是一個怎樣的疾病,只是僅憑自己的認知在評論。
無法共情,但求理解。
將自己經歷說出來的人,也不是想得到什麼同情,而是想告訴那些有著同樣遭遇、受黑狗困擾痛苦的人,這個世界還有人可以理解你,你不是一個人在同它做鬥爭。
也希望,在絕望的邁出最後一步之前,回過頭的時候還能看見星點閃爍。
如楊帥,幸好,最後人沒事。
最後,借用《燈火之下》純子的話作為結尾:
精神疾病更多的是一種無形中的較量,在這個艱辛的過程中,患者、醫生、親人、同事、朋友,都可能有舉足輕重的影響。
我希望大家可以給予這個群體更多的關注,同時少一點質疑,多一分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