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仙李白和詩聖杜甫雖是多年好友,但在很多人看來,兩人的脾氣卻完全不一樣。
從存世的詩作來看,詩仙應該是個脾氣不小的人,被刺史李邕怠慢,他直接就是一句「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裡」,你別瞧不起人。但杜甫不一樣,其詩作沉鬱,所以很多人便認為他的脾氣應該是極好的,性格也是很穩重的。
但事實上,並非如此。杜甫一生存詩1500餘首,在這些詩中他發了兩次火,寫出了兩首千古名作。一次是公元761年前後,看不慣大將花敬定賞樂時用天子的禮制,他寫了首《贈花卿》。其中最有名的一句是「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諷刺人能到這個程度,讓人以為是誇人,當真是高明!
另一次,則是本期要和大家說的這首《戲為六絕句.其二》。《全唐詩》一共四萬多首,論懟人小美只服杜甫這首,讓人見識什麼是高級的發脾氣。我們來讀一讀全詩:
《戲為六絕句.其二》唐.杜甫王楊盧駱當時體,輕薄為文哂未休。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
為何只對這首詩服氣呢?咱們來看看這首詩,全詩僅28個字,懟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懟人的同時,他還誇了4個人:王勃、盧照鄰、楊炯、駱賓王。別看杜甫平日裡不發火,但這一發火隨手這麼一寫,就是兩個千古名句,小美要給他送上大寫的服。
當年初唐四傑為扭轉文壇的綺麗之風,把詩歌的題材從宮廷移到市井,把詩風從柔綺轉變得更有氣勢,正是他們讓後來的唐詩擺脫了齊梁之風,為唐詩走上詩歌巔峰鋪好了方向。但當時卻偏有一群守舊文人,他們認為四傑這些作品缺少美感,雖然四傑都已不在了,但他們卻仍多有指責。正是在這種情況下,杜甫力排眾議,寫下了這首詩。
詩的前兩句,是第一個千古名句。「王楊盧駱當時體」指的是四傑的作品在當時已經達到了很高的造詣了,哪怕以後會被超越,他們也是當時的牛人。大家別小看這句詩,因為這7個字,初唐四傑的排名基本就被定下了。四傑還在世時,就已經在排初唐四傑了,當時的排名有多種說法,據說楊炯還不願意排在王勃之後。後世之所以都認可了「王楊盧駱」的說法,和杜甫在這首詩中的認定不無關係。
詩的後兩句,又是第二個千古名句,如今很多人文人還喜歡引用它來懟人。說實話,小美在古詩詞中很少見到有文人這樣懟人。一個「爾曹」,就已極盡鄙夷之氣,就差指著別人鼻子說了。而後「身與名俱滅」更是解氣:你們這些人,註定消失在歷史的長河裡,身不會在,名也留不下。最後,用萬古流傳的江河來讚美四傑,有高度也有想像力。
咱們一般人發脾氣,多半就是發發牢騷,常常是說不到點子上的。但杜甫這28個字,讓我們見識了什麼是高級的發脾氣:既有理有據,又能說得深入人心。 傷心時是「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開心時是「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發脾氣時就是一句「爾曹身與名俱滅」,這就是杜甫。有性格也有脾氣,嬉笑怒罵,才是詩聖的真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