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王道是中國古代帝王所追求的最高政治理想,也是思想家們為治理國家和平天下所確立的一個重要政治信仰。這一信仰的根本宗旨,就在於確立「以民為本」的政治取向,藉由得人心以得天下。
樂民之樂者,民亦樂之。樂民之所樂,己後天下之樂者,必得民為之同樂,而未有不得天下者。
憂民之憂者,民亦憂之。先天下之憂而憂者,必得民為之憂,則不憂天下之不可得。
愛民以為父母者,民也樂推之。愛民者民必愛之,譽之而不倦,樂推而不厭,必然為天下王。
這一政治信仰在告訴治國之主或統治者:最有效的治理在於民心歸順,最大的力量在於得道多助,最好的成王之道在於民眾樂推。
踐行王道而成為王者,是古代先哲為人主、國君所確立的一個最高政治價值目標,也是有志於道者所要達致的內聖而外王之人格理想。天下歸往謂之王,王者必為天下人所樂推。成為王者,不在於自取,而在於百姓與之。「立在天下推己,勝在天下自服。得在天下與之,不在於自取。」(《文子·上仁》)王者必是與民同憂樂者,而與民同憂樂方可為王。這一信念和信仰,成為王道的核心內涵,已化作施行仁政和善治的強大動力和嚮導。藉由這一信仰價值,就可評定:一國政治的善與不善,是王道還是霸道?是名垂千古,還是過眼雲煙?是崇高人性體驗,還是假仁義之偽?雖然,真正的王道在春秋、戰國之後的歷史長河中並未曾出現,但無疑在塑造明君和推動開明政治上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一、樂民之樂,民亦樂之
樂民之樂者,就是與民同樂。與民同樂,就在於以民為本,而為民之父母。「樂民之樂者,民亦樂其樂。」(《孟子·梁惠王下》)樂民之所樂,民也樂其所樂,則上下同樂。
(一)與民同樂。與民偕樂,則民樂其為樂者。得民之樂己,豈能不王乎?「文王以民力為臺為沼,而民歡樂之,謂其臺曰:『靈臺』,謂其沼曰『靈沼』,樂其有麋鹿魚鱉。古之人與民偕樂,故能樂也。」(《孟子·梁惠王上》)文王與民偕樂,則民能樂其樂,故使天下歸往而成王。文王樂民之所樂,而民也樂其樂的史實,在《詩經》中已有所記載:「經始靈臺,經之營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經始勿亟,庶民子來。王在靈囿,麀鹿攸伏。麀鹿濯濯,白鳥翯翯。王在靈沼,於牣魚躍。」(《詩·大雅·靈臺》)文王與民偕樂,雖用民力而民歡樂之。樂民所樂,必施行仁政。使民「養生送死無憾」(《孟子·梁惠王上》),就為王道之始。「不違農時,谷不可勝食也。數罟不入洿池,魚鱉不可勝食也。斧斤以時入山林,材木不可勝用也。」王者若能無失其時、勿奪其時,而無罪歲,則天下之民至。「道之所在,天下歸之;德之所在,天下貴之;仁之所在,天下愛之;義之所在,天下畏之。」(《說苑·談叢》)以道德蒞民,施行仁政,天下民歸往之,豈可不為王?
(二)與民偕亡。不與民同樂,而獨樂其樂者,則民與之偕亡。此從否定的意義上,論證了與民同樂而成王的必要性。「從流下而忘反謂之流,從流上而忘反謂之連,從獸無厭謂之荒,樂酒無厭謂之亡。」(《孟子·梁惠王下》)失國忘身者,必有流連之樂,荒亡之行。就歷史史實的確證來看,夏桀獨樂其樂,不與民同樂,故民也不樂其樂,而欲與之偕亡。「《湯誓》曰:『時日害喪?予及女偕亡!』民欲與之偕亡,雖有臺池鳥獸,豈能獨樂哉?」(《孟子·梁惠王上》)民與之偕亡,則必喪身滅國。獨樂樂,不若與民同樂。聖王屈己以申天下之樂,則天下也以己為樂。申天下之樂者,民亦報之以樂。
(三)好民所好。樂民之所樂,就在於好民所好,而為民之父母。王者為民之父母,就是「民之所好好之」(《大學》)。好民之所好,就是樂民之所樂。王者好勇,若如文王、武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則是「民惟恐王之不好勇」 (《孟子·梁惠王下》)。王如好貨,若是「與百姓同之」,使民富足,則於王天下何難?王如好色,若能「與百姓同之」,使民「內無怨女,外無曠夫」,則於王天下何難?樂好者,上下同之,則無有獨樂獨好。好民之好者,民必以之為父母。「今與百姓同樂,則王矣。」為民父母,以天下人之樂為樂,則未有不能王者。
二、憂民之憂,民亦憂之
為民父母,也當憂民之所憂。「聖人恆無心,以百姓心為心。」(《老子》)憂民之所憂,則民也憂之,故能保身而存國。憂民之所憂,就在於先天下之憂而憂,與民同苦而惡民之惡,故能憯怛於民。
(一)憂民之憂。聖王非以得天下、私天下為樂,而以天下人之憂為憂。若以私天下為樂,伸己以屈天下之憂,則天下必以之為憂。聖人不恥身之賤,而惡道之不行;不憂命之短,而憂百姓之窮。當堯之時,天下猶未平,洪水橫流而泛濫於天下,五穀不登而禽獸逼人。「堯獨憂之,舉舜而敷治焉。」(《孟子·滕文公上》)使益掌火,禽獸逃匿。禹疏九河,災害得除。后稷教民稼穡樹藝,五穀熟而民人育。聖王憂人無教而近於禽獸,則教以人倫。憂若能上下同之,則無為獨憂。憂民之所憂,民必憂其所憂。憂以天下,則未有不王者。仁人之於民,可以「便之」,而「無不行」。「神農之教曰:『士有當年而不耕者,則天下或受其飢矣;女有當年而不績者,則天下或受其寒矣。』故身親耕,妻親績,所以見致民利也。」(《呂氏春秋·愛類》)王者之事雖有不同,然一同於「當世之急,憂民之利,除民之害」。
(二)與民同苦。憂民之所憂,必與民同甘苦。自任天下之重者,當思天下之民不被仁政之澤,則若己推之於溝中,心生不忍而急切予以救濟之。「堯存心於天下,加志於窮民,痛萬姓之罹罪,憂眾生之不遂也。有一民飢,則曰此我飢之也;有一人寒,則曰此我寒之也;一民有罪,則曰此我陷之也。」(《說苑·君道》)苦民之所苦,方能憯怛於民,而能博德廣化。大禹用民力以疏河,民之所以勞而不怨,就在於利歸於民。「古者,明君取下有節,自養有度,必計歲而收,量民積聚,知有餘不足之數,然後取奉,如此,即得承所受於天地,而離於饑寒之患。」(《文子·上仁》)憂民之所憂,方能「自養有度」,而必「取下有節」,取奉有度。「其憯怛於民也,國有飢者,食不重味,民有寒者,冬不被裘,與民同苦樂,即天下無哀民。」與民同其苦樂,哀天下之哀民,則天下必無哀民。反之,若是「取民不裁其力,求下不量其積」,又奪民時使「男女不得耕織之業」,則必是「力勤財盡」,而民怨聲載道。「善為國者遇民,如父母之愛子,兄之愛弟,聞其饑寒為之哀,見其勞苦為之悲」 (《文子·上仁》)。苦民之所苦,則必急欲解除其苦,而使天下無哀民。
(三)惡民之惡。憂民之所憂,又在於惡民之所惡。「民之所惡惡之」(《大學》),同樣是為民父母之心。惡民之所惡,則民之惡猶己之惡。「舜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飢者,由己飢之也。」(《孟子·離婁下》)思天下有溺者猶由己溺之,有飢者猶由己飢之,就是「民之所惡惡之」。「人主有能以民為務者,則天下歸之矣。」(《呂氏春秋·愛類》)以民為本,為民父母,必然天下歸往。王天下有道,非必在於「堅甲利兵選卒練士」以及「隳人之城郭、殺人之士民」,而要在急當世之所急,亦即是「憂民之利,除民之害」。以民為務,則必惡民之所害而除之。凡牧民者必知其疾,因為「不知其疾則民疾」(《管子·小問》)。知民之疾而急欲除之,就是除弊、除害之仁政。
三、愛民者,民樂推之
樂民之所樂,憂民之所憂,就在於為民父母而愛民,以民為本而施行仁政。愛民而行仁政者,民必愛之,譽之而不倦,樂推而不厭。
(一)保民者王。愛民者必保民,而保民者王。「保民而王,莫之能御也。」(《孟子·梁惠王上》)為民之父母,民也視之為父母。為民父母而保民,就必不會「率獸而食人」。「庖有肥肉,廄有肥馬,民有飢色,野有餓莩。此率獸而食人也。獸相食,且人惡之;為民父母,行政不免於率獸而食人,惡在其為民父母也?」為民父母,必施行不忍人之政。「不仁而得國者有之矣,不仁而得天下者未之有也。」(《孟子·盡心下》)治國之道,愛民而已。「安民則惠,黎民懷之。」(《尚書·皋陶謨》)愛民者,就在於「利之而勿害,成之勿敗,生之勿殺,與之勿奪,樂之勿苦,喜之勿怒」(《說苑·政理》)。相反,害民者使民失所務,重賦斂而多徭役,有罪者重其罰。「積德成王」(《文子·道德》),而「積怨成亡」。君人者,欲王天下則莫若積德平政貳愛民。
(二)裕民富國。愛民而子民者,必然以政裕民。裕民而民富,乃是仁政愛民的核心內涵。「足國之道,節用裕民而善藏其餘。節用以禮,裕民以政。」(《荀子·富國》)裕民則民富,而上以法取,下以禮節用之,故能「餘若丘山」。節用以裕民,必有富厚丘山之積。國富,則民無災年。以政裕民,就要「由士以上則必以禮樂節之,眾庶百姓則必以法數制之」。度人力而授事,稱數而出入,「輕田野之賦,平關市之徵,省商賈之數,罕興力役,無奪農時」。如是,則國富而裕民。民有恆產則有恆心,有恆心則天下樂平。
(三)親民民親。愛民如子,則以民為親。親民如子者,民必親之如父母。愛民而親民,「使民夏不宛暍,冬不凍寒,急不傷力,緩不後時,事成功立,上下俱富」(《荀子·富國》),就能使百姓皆「愛其上」,而「歸之如流水,親之歡如父母」。欲民之懷樂己者,必「服道德而勿厭」(《管子·形勢解》)。人主者,「溫良寬厚則民愛之」。使民親愛之有道,就在於「民愛之則親」。人主能安其民,則民親之如父母。親民者,「如飢之先食也,如寒之先衣也,如暑之先陰也」,先民之樂而後己之樂,故能使民親之、歸之。堯舜,之所以「天下推之而不倦,譽之而不厭,久遠而不忘者」,就在於「有使民不忘之道」,也即是有使民親之之道。欲為王,必使民親己。欲民親己,必本於親民。求諸己而親民,方是為民所親的來民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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