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曆二年(766)夔州,重陽節登高作。大致上前四主景,後四主情。
首聯兩句各以三景連綴屬對,上句曰「風急-天高-猿嘯」,筆墨濃重,使人頓生秋氣肅殺之感,故落筆在一個「哀」字,是猿聲給人的感覺。下句曰「渚清-沙白-鳥飛」,著色轉淡,只一「回」字便與「風急」呼應,有不勝風力之感。兩句密集許多意象,寫得秋聲秋色俱足,而猿鳥驚秋,亦足興起人的秋思。
次聯筆勢突變,不再一句三景,而作一句一景,落木蕭蕭、長江滾滾,已覺氣勢雄渾;而「無邊」與「不盡」,則在空間和時間上廣遠延伸,境界更見闊大;音情上「蕭蕭下」以舌齒音傳風聲,「滾滾來」以開口呼傳濤聲,出神入化;象徵上則包容十餘年間人事代謝與歷史變遷。
三聯入情敘事,以「萬裡悲秋」、「百年多病」高度概括了老杜畢生經歷及現實處境。其間熔鑄了八九層意思:滯留客中、家山萬裡、常年如此、逢秋興悲、登高又悲、獨登更悲、百年過半、晚年多病等等,可謂百感交集於十四字中。
末聯謂多年國恨家愁、白髮日多、排解唯酒,最後一句本作「新亭」仇注曰「停通」,今人多據此釋為近來(因病)斷酒。裴斐引「新亭舉目風景切」(《十二月一日》),謂新亭乃登高所在,即修成不久的亭子,謂末句非但不是說斷飲,恰恰說的是痛飲,「潦倒」云云,即沉滯於酒也,與李白「與爾同銷萬古愁」同情。不同者,老杜所飲非「美酒」而是「濁酒」也。
本篇不但在內容上極為凝練,境界上極為闊大,感情上極為深沉,就形式而言也是令人嘆為觀止的。造次一看,首尾似「未嘗有對」,中幅似「無意於對」,細按則一篇之中句句皆對、字字皆律,乃自然工穩,為杜詩中大氣盤旋、沉鬱悲壯風格之代表作。明代胡應麟推為古今七律第一。